陈到的这一声大喝,不光赤兔马吃了一惊,就连一旁观战有些百无聊赖的人们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只有那李儒神色复杂,似乎又在算计着什么。
眼见赤兔马再度奔袭而来,陈到笑着又一闪身,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当他挪开身子,赤兔马却是突然吃了一惊,速度顿时降了下来。因为在陈到的身后,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一根粗壮的拴马桩。
这根栓马桩,和陈到之前拔出过的那种完全不同,乃是一个梯形。陈到站在它前方,只会露出一个顶端,并不显眼。而且赤兔马在盛怒之下,眼中只有陈到本人,这通灵的特性,反而成为了它的障碍,使得它完全无视了周遭的环境。
眼见即将撞上栓马桩,即便是赤兔马也依旧会觉得疼,因此下意识地减缓了速度,片刻之后又再度掠起打算跳过栓马桩。尽管这样的变化只是转瞬之间,但对于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的陈到而言,足够了。
趁着赤兔马速度降下来的瞬间,陈到一伸手,紧紧地抓住它的后颈鬃毛,双脚一蹬,便轻巧地飞到了马背之上。到这个时候,经过了数度交锋,陈到终于第一次占据了上风。
“什么?!”
这一幕变化来得如此之快,顿时引起了旁观众人的惊呼。要知道,他们不是没人尝试过骑上赤兔马,然而这马无比暴烈,速度又是极快,除非是用特殊方式控制住它的身体,否则要想上马背,几乎没有可能。
可是陈到成功了,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辅助的状况下,仅凭自己顺利地骑上了马背。不管他之后是否能够降服赤兔马,仅凭此一点,便足以立于众多马师之上了。
可不管旁人如何惊讶,此刻的陈到却是最为冷静的一个。因为从那两个小家伙口中得知,骑上了马背,才只是这波挑战真正的开始。
为什么在有两个小家伙帮忙的情况下,陈到还需要如此辛苦地和赤兔马交锋呢?道理很简单。用两个小家伙的话来说,赤兔马乃天地灵驹,生性骄傲自由。即便是为了救它,若是得不到赤兔马最基本的认可,也绝对没有可能让它配合。这马的性子,就是如此倔强。因此,在执行计划之前,陈到必须展现出自己的气魄,至少能够让赤兔马接受而不抗拒,否则一切都是白谈。
当然,对于陈到而言,还有另一个原因。赤兔马骄傲,他陈到就不骄傲了?即便不是为了拯救赤兔马,他也不服,不就是一匹马吗?还真能骑到他的头上去了?所以哪怕就是赌一口气,他也绝对要征服这匹傲娇的赤兔马。
果然和所有人的猜测一样,当陈到骑上马背之后,赤兔马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顿时狂暴地嘶鸣了起来。它的身体疯狂地甩动着,以极为猛烈的节奏快速地转着圈,身子上下飞腾,四蹄不停乱舞,如同一个火焰旋风一般发了狂。它的情绪简单而强烈,任谁都看得明白,就是要把陈到甩下来。
此时的陈到自然也没了别的选择,既然赤兔马要把他甩下来,那他就算拼上自己的尊严,也绝对不下来!
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双脚紧夹着马肋部,就连牙都死死地咬着赤兔马后颈部的鬃毛。不管赤兔马如何用力,他都绝不松手!
赤兔马的肌肉十分强劲,绝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每一次的旋转,每一次的上下飞腾,都会让陈到体内的血气不受控制地狂冲,激得脑子一阵眩晕,五脏六腑都被颠得几乎移了位。这种等同于f1赛车急速过弯时四倍的重力碾压,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可即便是如此,信念、骄傲、以及绝不肯屈服的倔强,让陈到在近乎天旋地转,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的状态下,仍旧一直紧紧地抱着赤兔马,没有丝毫松懈。
然而陈到是如此,赤兔马又何尝不是这样?这种剧烈的运动,对于赤兔马的身体,同样是巨大的负担。就算是赤兔马,在这样极速高频率的疯狂之中,也绝对持续不了太久。
这一人一马,此时比拼的不是其他,只是单纯的毅力,或者说意志力。双方都不肯屈服,双方都在崩溃的边缘僵持着,双方那股倔强的情绪激烈的碰撞,让旁观者无不动容。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马和人的斗争,竟会激烈至此。
就这样,不过又仅仅只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最终赤兔马先停止了旋转,开始顺着围栏疯狂奔跑起来。一旁的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者清楚,胜负已分。
与此同时,一阵人类双耳不可闻的声音悄然响起,从一旁的树林之中穿出,飘扬进了马圈里。疯狂奔跑着的赤兔马,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双耳立了起来,双目顿时和缓了不少,情绪明显有了些变化。
察觉到赤兔马一直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陈到也明白,那两个小家伙终于开始行动了。他甩了甩依旧有些眩晕的脑袋,轻轻地拍了拍赤兔马的脖子,轻声笑道:“姑娘,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知道了吧,我是来救你的。不管你认不认可我,为了你肚子里的宝宝,和我合作吧!”
显然春晖和春芽也在和赤兔马沟通着同样的事情,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赤兔马红英像是明白了陈到的话一般,转头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一种平和的眼神,显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大哥他们一定等不及了!”说着,陈到大喝了一声,驾驭着跨下的赤兔马,便朝着马圈的一侧冲去。
“不好,赤兔马失控了!”一旁的工作人员们大叫起来,纷纷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李儒却是双眼猛地一睁,同时失声叫道:“不对,是那小子,是那小子驯服了赤兔马!拦住他!”
就在众人一片混乱的时候,赤兔马已然来到了马圈栅栏之前。眼见着赤兔马就将这样直接撞上去,却只见马背上的陈到,抽出一把六尺长刀,大喝了一声:“霸烈断嶽刀,二式,破山!斩!”
一道凛冽的气浪,夹杂着凶猛的刀威喷涌而出,直直地斩向那巨大的栅栏。顿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碎屑断木四散而飞,粉尘更是遮天蔽日。那一面看似十分坚固堪比营寨外墙的栅栏,竟然就在陈到的一刀之下,生生破开了一个大口!
而就在这一片烟尘灰雾之中,一对英伟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空中,如天将神驹一般气势炸涌,震撼了所有人。陈到骑着赤兔马,一落地,也不做任何停留,便朝着两名孩子所在的森林冲去。
“陈到兄弟,别跑啊!拉兄弟一把!”李儒见状大惊,急忙在后方大叫道。
“哈哈哈哈~~李儒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你那妙计太像一个坑,就恕小弟不奉陪了!哈哈~”陈到一边大笑着,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追!你们这群白痴,还不赶紧给我追!!丢了赤兔马,你们特么的全都得死!!”此时的李儒,再顾不得自己的伪装,急忙大声喝斥道。而一旁的那些工作人员们,此时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纷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急忙朝着陈到追了过去。
此时唯一还算冷静的,恐怕也就只有卫觎了。他望着陈到消失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蔡小姐身边尽是如此高人,真是让人绝望啊……”
赤兔马,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而接下来的发展,又会真如刘德景所想一般吗?
就在陈到与赤兔马激斗之时,赤兔大会的会场之中,也终于进入了高潮的部分。站在并州马族顶点的两个人,此刻对视而立,虽然谁都没说一句话,但在场的人们都很清楚,较量早已开始。
张稷的从容潇洒,郝萌的凶暴狂傲,虽然风格不同,但论气势,却是谁也不差谁。他们两人站在场地中央,自然散发着强者的霸气,让观众们十分清楚,这里没有他们插足的空间。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郝萌突然微笑了一下,一脸轻松地说道:“到了这样的局面,还能如此淡定,张老哥果然不愧是一代豪杰,让人佩服啊!”
“客套话就无需多说了,郝萌,我知道你对我张家蓄谋已久,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吧,我张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也绝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张稷的口气并不高亢,但言语之中却是示弱以强,以退为进,充满了隐含的攻击性。
“不急,反正赤兔会还未完结,大家也是有些无聊,我就先给大伙儿说个故事吧。”郝萌一反常态地笑了笑,语气异常柔和地看了四方一眼,也不管别人的意见,自顾自地说道,“我郝家自建立之初,便以安养边民,支持朝廷安息边患为己任,不仅供钱粮,供军马,同样也在亲自参与打击胡匪的战争。这多年以来,虽然小有成绩,但始终杯水车薪,不足以改变时局。”
“这许多年的斗争之中,我见证了许多大汉子弟生活困苦,更看见了无数的家庭家破人亡,不由得心生困惑,为何我边境子民就该如此悲惨?!天道不公啊!”
郝萌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自己更是情绪随之起伏,那份渲染力,比之郝皋更有过之。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这样的粗犷汉子,竟会如此细腻。在场的众人,被他情绪感染,也同样陷入到了对这战乱不止的边疆生活的哀伤情绪之中。
郝萌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样的状况,一直困惑着我。为何边境就不能常年和平呢?为何我们边民就必须整日提心吊胆和匈奴针锋相对呢?直到去年,方才让我明白了缘由。”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停,待吊起人们的胃口之后,继续说道:“去年我在参加雁门的一次剿匪之中,无意救下了一名女子,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一段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往事。”
“百年以前,汉武大帝曾以大无畏的气魄,以及广阔的胸襟,与匈奴达成了和解,给了我边塞之民难得的和平。那个时候,虽说依旧滋扰不断,但边塞之中也就是些小范围的骚扰,再不曾出现大规模的侵掠。相比起如今的局面,可算是好了太多太多。”
“可是后来呢?为什么我们与匈奴之间的冲突,又越发激烈起来了呢?原本已经趋向于和平的局面,又为何出现了这般紧张混乱的状况?那名女子咬牙切齿的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听到这里,任红昌眉头一皱,转过头问着刘德景:“景哥哥,你说这大胡子莫名其妙地突然说起了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嘘,仔细听,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这故事,便是这场争斗,郝萌的底牌了。”刘德景皱着眉,轻声道。
两人窃窃私语间,郝萌的故事还在继续:“原本我汉人与胡人之间,已经相互取得了信任和共识,维持了一段脆弱的和平。可此时,有一个贪婪的商人,不甘于这和平的现状,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为了制造战争与冲突,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眛着那颗已经黑透了的心,上书武帝以利诱之,欲将匈奴单于诱杀!然而后来计策败露,不仅没有击溃匈奴,却反而使得雁门生灵涂炭,万千土地付之一炬!你们说,这样无耻的人,该不该死!?”
“该死!”
郝萌的这一番话,顿时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压根无人反驳。边塞之中,汉胡积怨已是深入血脉,这样的故事,根本不用动员,就足以牵扯住每个人的神经。
“这是……‘马邑之谋’?”听到了这里,蔡文姬眉头微微一蹙,喃喃道。
“马邑之谋?那是什么?”刘德景与任红昌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叫你们两个读书,你们都不读,真是……”蔡文姬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嗔道,“相传武帝时期,雁门马邑有一名豪商名叫聂壹,当时曾献策于武帝,以利为饵,欲引诱匈奴单于进马邑而围杀之。可后来事情败露,马邑之谋失败。匈奴单于惊怒之下,烧杀掠夺,使得雁门数百里生灵涂炭,惨极一时。后来这名当事人聂壹也神秘地消失了。”
“那这么说来,这聂壹可是罪过大了去了。”任红昌眨了眨眼,说道。
“非也,至少我并不这么认为。”蔡文姬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武帝何许人也?足以堪称千古一帝,可与始皇帝相媲美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个人是相信,马邑之谋本是源于武帝,只不过借了一个商人的口说出来罢了。”
“是这样啊,那这大胡子说这个故事,又是想干嘛?这又没有姓聂的人。”任红昌嘟着嘴,一脸疑惑地说道。
刘德景闻言猛地看了她一眼,一脸吃惊地说道:“坏了,我记得张老哥在第一天见我们的时候就说过,张家祖居就在马邑!”
“不是吧!这么巧?”任红昌惊讶地叫道。
“巧?哪有什么巧事,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置了很久的局!”刘德景眉头紧锁,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张稷会不惜放下身份地位,来求他做事了。这张稷,竟然私底下还隐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这个足以成为举世之敌的秘密!!
还没等刘德景的话音落下,远处的郝萌突然大喝了一声:
“众人都在高喊,为何唯独你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那人该死吗?张稷,不,聂稷!!”
关于马邑之谋的典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至于汉朝和匈奴的纷争,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商人所能决定的。汉武帝本就是以驱除匈奴为己任的,即便没有聂壹,他也会以其他的名义打匈奴。否则区区一个商人,凭什么让武帝这种人动员三十万大军,那就是一个笑话。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理解。本小说途中的历史典故都会备注,这也是我写这个小说的另一个目的,寓教于乐,分享下历史知识,增加华夏民族的文化自信力。
(本章完)
(https://www.yqwxw.cc/html/109/109697/23700094.html)
www.yqwxw.cc。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