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村。
叶瞎子的门口有颗老槐树,一年到头也不芽。光秃秃的树枝四通八达,常有乌鸦在上面栖息。
叶瞎子睡觉很轻,稍微有一丁点响动。一定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更不要说叽叽喳喳的乌鸦叫声。
叶瞎子被褥蒙过头,躲在被窝里牢骚“明天一定把门口那颗该死的树砍掉。”
在叶瞎子埋怨之时,槐树上叽叽喳喳的乌鸦集体煽动翅膀,离开了槐树。
叶瞎子这才露出头,该死的乌鸦声总算没有了。
门口的老槐树虽然不高,但是也高出叶瞎子的矮墙头。站在槐树枝的最高点,刚好能看见房间里的情况。
那枝柔软的树枝,稳稳当当伫立一人,树枝不摇也不晃。
叶瞎子像是丝毫没现,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睡觉喽,一觉睡到天明。今日不谈明日事。”
老槐树的那根树枝慢慢弯下来,那人顺着树枝竟是平身躺下去。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得左摇右晃,那人偏偏就这么躺着,不仅丝毫不觉得难受,反而很享受。
叶瞎子不知睡没睡,对着房间呢喃两字“有趣。"
一夜相对无事。
昨晚月黑风高,果然今早突然起风,遮云蔽日。
落叶无声无息,正值秋分时节,郁郁葱葱的枝头早就变黄的树叶终于在一阵大风中,哗哗啦啦,蝗虫过境般落了满地。
剑周躺在枝头,任身下的树枝来回摆动,枝上人纹丝不动。
叶瞎子第一次睡过头,站在自家门槛处伸个懒腰,手上拿着一把崭新的二胡,与身上衣衫褴褛的衣物形成强烈对比。
叶瞎子坐在门槛处准备拉一曲,剑周也坐起身,依然在枝头。
双方眼神对峙,针尖对麦芒。
叶瞎子架起二胡,“远方的客人,不妨进屋来。老朽许久没拉过二胡,来听老朽拉上一曲。”
“恭敬不如从命。”剑周稳稳落下枝头,身下的老槐树转眼化为齑粉,随风飞逝。
叶瞎子眉头未皱“真是可惜,老朽门前的槐树消散,老朽还从未看过它的模样。客人,这颗槐树是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极美。”
剑周毫不配合“无叶无花,自然一点也不美。”
叶瞎子咧嘴“英雄出少年,客人如此年纪却达到了武者穷尽一生的境界。心境和眼光自然是我这种糟老头子所不能比的。在我眼中,这颗老槐树一直是极美的,可惜了。”
叶瞎子的住处极为简单,普通人住的毛坯房,整个屋顶缝缝补补,破旧不堪。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旁拴着一头驴,剑周坐下来“有人叫我来找你,顺便托我带句话。”
“那人姓金,我说的对吗?客人。”
剑周神色凝重“开始吧。”
叶正恩自说自话“年轻时我就不喜政治,独爱武功。偏偏是叶家的长子,不得不担任家族重要事物。你知道的,人若是不喜欢怎样都是不喜欢。为了学武我自瞎双眼,堂堂八大家族之一的叶家总不至于让一个瞎子做掌舵人。”
“我从小就喜好武林,可惜没有出生到那个豪情满天的时代。不然,我也会成为一代大侠。”
“今天见到客人你,我很欣慰,武林依然存在。”
剑周听叶正恩讲话不像是残暴的人,反问他“既是武林人士应当远离庙堂,为何还要杀人?”
叶正恩苦笑“活了大半生,我手上只有两条人命,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人。一个是我女婿,另外一个人竟是我的亲生女儿。”
剑周骇然“你是晓蕾的外公?”
叶正恩叹气“可惜喽,我的外孙女打小就没了父母。”
“为什么?”
叶正恩突然笑“一个家族能够繁荣至今,哪里会没有黑暗的一面。”
剑周哑然无语。“家族真的那么重要?”
“但愿下辈子不再生为叶家人。”
叶正恩开始拉二胡,二泉映月“客人且听一曲,是生是死,总要快活一番。老朽我从未像今天如此心情,棋逢对手,难得啊。”
剑周左手持剑,右手作请“请。”
叶正恩正坐在门槛上,剑周席地而坐。很像是老师在向学生传业授课。
弦动音成,微风扑面有些刺脸。轻柔的弦音在大风中毫不起眼,剑周却听得极为清晰,宛如一个驼背老人在风沙之中缓慢行进。
老人越行越远,渐渐没了背影,只剩下漫天风沙。
悲情,孤独,寂寞,坚韧,皆在曲中。剑周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却感同身受,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寂寥。
“老朽追求武道数十年,从来没和任何人打过。我曾愿天道不公,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曲终。
听曲之人,拉曲之人同时睁开眼。
只不过是一人看得见,一人看不见。
剑周动如脱兔,快步向叶正恩踱去,没有试探没有后手,孤注一掷的持着乌啼向前刺去。
未等到剑周来到,叶正恩已经开始向后踱去。一人一往直前,另一人白鹤亮翅不断向后退。
当叶正恩退无可退之时,击出一掌。敌强我弱,敌弱我强,趁着剑周一剑的气势快要消失殆尽,叶正恩放开手段,同样全力以赴。
一剑未得逞,剑周不得不以掌对掌,以免落了气势。两人交战,任何一方都不能怕。一旦害怕不敢与对方正面交锋,此战必败。
两不同年龄段的手掌相交,二人皆老僧入定般,不断循环真气与剑意,枉想打垮对方。
以二人为中心,四周散去无尽看不清的真气与剑气。剑气涌动,四周的墙壁不断有砖瓦尘土落下。
暴风骤起,大风不断,落叶离地起舞,二人面对面看对方也是模糊。
这种比拼的法子实在伤身,越来越多的力量从身体喷涌而出,然后两两抵消。暴虐的力量横行,二人心意相通同时收手,各自向后撤去,各自退二里地。
收手的瞬间,围困在毛坯房里横行的能量脱离牢笼。百米的禁忌空间,所有物体具化为齑粉。
叶正恩居住的毛坯房化为风沙随风飘动。
叶正恩一口血吐在二胡之上,不怒笑,好似喝了六两酒“痛快,再来。”
二胡通灵,人与物相知相交。心痛则物鸣。
叶正恩金鸡独立,身下无椅子,依然悬空坐下。另一只腿盘起,将二胡稳稳架上。
叶正恩低头,拨弄胡弦,一曲奔腾犹如长江奔流入海的气势喷涌而出。
这份势头快向前掠去,沿途夹杂落叶尘土,各种各样的杂件。这份势没有因为沿路的阻拦物而消耗殆尽。
反而因为因为各类物品的加入,变得更加声势滔天。
剑周凝神,握紧乌啼,数剑挥出,看不清的剑气令空气都有些寒芒。
可惜剑周的剑气终究稚嫩,并未能阻挡叶正恩放出的这股势头。
“剑一,开天。”
剑周高高跳起,双手握剑自上向下劈,连人带剑从天而降。一道亘长的剑气宛如从地生,顶天平。
一道顶天立地巨大无比的剑意,开天辟地,以剑周为起点,拨开乱石土层,劈出一道沟壑。
沟壑绵绵不断向叶正恩放出的势延伸,沙尘暴一般的势头,与剑周这道顶天立地的剑气狭路相逢。
开天辟地果然不同凡响,叶正恩的一弦之势总算得以阻拦。
剑周的亘长剑意,将叶正恩的一线之势劈成两半,剑气还在往前走,叶正恩的一弦之势被劈成两半后,犹如上岸的鱼儿,分明是活头不长。
叶正恩的一弦之势终究没有冲到剑周身前。
“有趣,这样才有趣嘛!”
剑周的剑气虽然破掉了一弦之势,但是也没有多大威力。叶正恩再次轻轻一拨弦,剑气同样烟消云散。
“躲过了我的流水弦,再吃我一击风雨弦。”叶正恩这次拉动二胡可不单是拉动一声,而是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绝,声声不断。
极快的的频率拉动琴弦,周围几里地,凡是弦音传到的地方,风起更盛。今天本就有风,加上叶正恩这击风雨弦顺势而生,只会强上加强。
如果说,原来是大风起兮尘飞扬。现在则是大风起兮人飞扬。
满地被秋风吹落的落叶随风起,万叶随弦音离地,并不素乱,反而像排队买票一样,有序有法的向着一个方向。
剑周仰视这一切,并未打断叶正恩的施展。两人之战的初衷虽是恩怨,但也是实打实的君子之战。做不来这等暗箭伤人的手段。
万千落叶瞬间变成千万落叶,千万落叶聚在上空,本还有些光亮能够传递下来,现在倒好,一点光没有,反倒变得黑暗起来。
另一边金正恩群魔乱舞般的拉弦到了最后一段,弦音斗转由急促变成高昂。
千万上空的落叶听弦号令,弦声又一转,落叶有了动静齐刷刷的往下落。
弦音由高昂再变急促,落下的叶子持续加,很快如陨石坠落般的度快坠下。
千万片落叶聚在一起并不是从哪里来同样落到哪里去。而是统一落在剑周周围百米。
密密麻麻的树叶度奇快,从上面看,遮云蔽日般的落叶里根本看不到半个人。
从下面看,剑周一人一剑,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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