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勉力支撑的景麒,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迅模糊, 疲惫感如同潮涌一般将他吞没,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大汉还在那里嘟嘟嚷嚷,忽然猛地一激灵, 现四周似乎有些太过于安静了。慢慢地抬起头,就现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不对, 是看着他旁边!
大汉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去, 未等到他看清什么,一股大力将他撞倒在地面,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以及仿佛就在耳边的低吼咆哮。
“班渠, 别顽皮,回来。”
低吼声顿了顿,那股压得他动弹不得的重压感消失。大汉背后已经被汗湿透,四肢软得根本不听使唤了, 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佑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让几名护卫挡在身前,这才重新望向对面之人。
那红的张扬青年始终嘴角微扬, 抱着昏迷麒麟的动作充满着温柔, 然而却是站在众多妖魔的尸体之中, 并且还能命令麒麟的使令……
这样的人, 真的不是被选中的王吗?
佑嘉还想再说些什么,主要是想探明对方的身份,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一阵狂风刮过。
不好!
佑嘉不顾风沙,奋力睁眼,然而却再也无法寻到对面那人踪迹。
等到风沙停歇,现场只剩一片毁坏的马车货物,以及满地的朱猒尸体。面对此情此景,几乎所有在场人都莫名地心生一股空虚之感,面露茫然之色。
刚才的麒麟现身,究竟是真实的,还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少主,”一名护卫来到佑嘉身边,低声提醒道,“这件事需要尽快报给老爷知晓。”
佑嘉点点头。
那名护卫便从后方取出一件物品,掀开盖在上面的黑布,露出下方精致华美的鸟笼。里面一只仅拳头大小色彩斑斓似鹦鹉一般的小鸟在接触到光线后蓦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对幽绿的眼睛。
“峨城。”
佑嘉叫出这只鸟的名字,那对绿眼立刻幽幽看过来,眼神空洞诡异。
佑嘉忍着被这样盯着的不自在,继续道,“传话。景麒现身庆国境内……”他将景麒与许诺的外貌特征详细描述了一点,然后着重指出对方混入前往和州的商队,目的不详。
等到他说完,示意手下打开笼子,小鸟立刻以极快的度冲上了天空。
“这只‘峨城’是父亲之前在巧国得来的,有它传讯,不管父亲在哪,只需一刻钟便能收到……只希望这次遇到景麒只是个巧合吧。”佑嘉叹息地道。
他却完全料想不到,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万丈高空之上,一只手蓦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快如闪电般的小鸟。
小鸟刚要尖鸣,不知从哪来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它的嘴,令它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拼命扑腾着翅膀。
许诺双手一扯,便将这只峨城撕成两半,一半仍抓在手里,另一半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那半边身体扑腾了几下又重新变成了一只完整的小鸟,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生般,继续完成它传讯的任务去了。
许诺手中剩下的半只则化成了烟雾,在消散之前就像播放录音一样,将佑嘉的话重复了一遍。
“明郭?”
许诺摸着下巴,传讯里面提及到了和州候,以及明郭的生意,似乎是在担忧景麒去往和州的目的与这些有关。
【春雨惊春】:和州候?不就是大反派呀峰么!
【清谷天】:楼上你时间线弄混了,呀峰要等到景麒先选出第一任王舒觉之后,通过贿赂才能当上和州候,现在的和州候另有其人
【夏满芒夏】: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赌一毛钱,现在这个和州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暑相连】:话说我对“明郭”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啊,以前似乎听过,等我翻下小笔记……啊,找到了!六年前小景麒被刚氏袭击,幕后指使人据说就是来自明郭!
【秋处露秋】:雾草,难怪我总觉得那个佑嘉不太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刚才他的一举一动和每句话看似光明正大,其实全都是在故意牵引那些独行商人的情绪,诱出他们对麒麟的不满!
【寒霜降】:奸商,名副其实的‘奸’商!
【冬雪雪冬】:呜呜呜,心疼死我家景宝宝了,才九岁就为了找王而下山,谁知道却一头撞进了坏人堆里
【小大寒】:主播,要不你们就别去和州了,先去别的国家转转怎么样?景宝宝年龄又小又单纯,还是等他大些再来面对这一堆破事吧
……
直播间观众们被这一神展开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各抒己见。
而就在与庆国相邻的巧国,此时的都州喜洲翠篁宫之上,白鬓鬓的塙王伸出手,一只与佑嘉拿出的峨城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大得多的鸟抓着他的前臂,鸟嘴一闭一合,正在说些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已经听得差不多的塙王立刻扬手,鸟儿展开双翅,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主上……”
“是塙麟啊。”塙王洋装无事道。
金的女性从阴影里走出,柔美的脸上却满是忧愁。
“主上……那只峨城,您为何还在使用……”
数年前,塙王向她要走了一只峨城,事后她才知道那只峨城的半身被带去了庆国。除非得到他国国王的同意,否则不得干涉他国事项,塙麟质询塙王为何要这么做,塙王却只道和州明郭商业达,他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方式看看能否学习到什么,用在巧国之内。
塙麟当时直言这样极有可能会触犯觌面之罪,塙王才答应收手。
然而今日,却又再次看到了那只峨城,塙麟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塙王却连慌也懒得说了,直接越过了塙麟,走入宫中。
*
景麒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咸腥而潮湿,就仿佛黄海的云雾之上……
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蔚蓝的天空,以及天边连成一线的湛蓝大海。
“这里是哪?”他迷茫地喃喃问着。
“虚海。”
许诺答道。一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红莲之力顺着他犄角的部位一直渗透入全身,景麒不自觉地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声,颇为留恋地用脑袋在许诺掌心蹭了蹭,才离开。
重新转换成人形,换好衣服,景麒扒着桅杆悄悄向下看。
这是一艘载人的大船,出点是戴国,刚经过了建州,即将抵达和州,最终目的地是明郭港口。
甲板上搭乘的人大多都安静坐着,只有几个孩童偶尔会嬉笑着跑过,看他们的服饰似乎是戴国人居多。
“这里面有些是戴国的难民。”许诺说。
“难民?”景麒不太明白。
“我带你下去,我们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许诺为景麒戴好兜帽,趁人不注意跃下,寻了处挡板背靠着,也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坐在甲板之上。
他们的位置选得很好,四处的遮挡能令他们尽量少地曝光在别人视线里,却又相隔得不远,只要细听便能听到人们的谈话声。
戴国的王在位已经124年了,初始戴国人对他们的君王怀抱期望,希望着能像雁国那样,王一直稳定在位,几百年都维持着国家安定。但是就在王即位后不久,朝堂之上便隐隐有传闻戴国的王正在失道。
当时并无人相信,因为新王出身书香门第,性格温和儒雅,非常听得进劝谏,往往大臣们极力要求什么,他都会尽可能地去满足,如此贤圣的一位新君主,又有谁会相信他一上位就会做出失道之事呢?
但是随后的数十年,这个荒谬的传言并没有被消除,而是越传越广,甚至流入乡间。
常世里的普通民众并不了解“失道”是什么意思,只模糊地知道这是代表君王在做不被上天认可的事,代表着上天认为君王错了。
但是戴国的王几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勤勤恳恳地上朝办公,从不贪财也从不迷恋女色,朝堂之上也依然尊重大臣的意见,从未独断专行……他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戴国的国土上,却仍然出现妖魔,并且频率越来越高。
等到快一百年的时候,戴国朝堂依然稳定,都州以外的州郡却无比混乱,几乎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民间相信传闻的人越来越多,但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君王的,因此联名上请泰王与泰麟现身自清。一向贤圣著称的王却从不回应此事,依然只是每日上朝,反倒是大臣们积极劝说民众不要误信谣言……
就这么拖到了现在,如今戴国明明君王在位,国内却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每年都有众多百姓为了能活下去,而不得不想尽办法去往别国,成为难民。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抛弃故土,流窜去别国啊。”
甲板上闲聊着的一人叹气道。
四周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面容显得悲伤而沉重。
不远处还有另一伙人也同搭此船,看装束是一群朱旌。朱旌是黄海之民中对边卖艺或者做小生意边周游各国的浮民的称呼,他们无固定住所,也从未有过王和麒麟。
其中一名朱旌青年也被这边的闲聊吸引,竖耳听了不少时间,此时忍不住凑了过来,插口问,“那个什么‘失道’真的有这么严重?比王不在位还严重吗?”
“我们哪晓得哦,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一名戴国百姓道。
“也不一定是因为王做错了事,”有人接话,“我在上船之前还听过另一个传闻,据说……”
他四处看了看,又压低了些声音,这才继续道,“……据说白圭宫里的那位,是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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