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斗局
夜静了，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突然，更漏翻了个转。
万堇帆小声在竺夏耳边道：“他走了。”
竺夏不解，用眼神询问。
“那女人在门外站了很久，刚走。”万堇帆轻声一笑，颇有轻蔑。
竺夏没想万堇帆会贴他这么近，很不适应，想要挪开。万堇帆摁住他的头，道：“这里四处都是眼线，咱们说话只能这样。”
竺夏尴尬一点头，只得按捺住心中慌乱，静听万堇帆说话。
“想要脱离阴灯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会很辛苦，一步走错，可能就没了性命。”万堇帆将头埋进枕头，沉默了会，道：“敢不敢？”
“小姐要我做什么，吩咐就是。”竺夏一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连连点头。
“每次我问你敢不敢，你想都不想就答应。”万堇帆摸了摸他的头，喃喃道：“傻瓜。”
竺夏脸上一红，低声回道：“竺夏不傻。”
“呵呵……咱们以后能不能出去，就靠你了。”万堇帆端来一碗水，扶起竺夏喂他：“你一定要相信我。”
竺夏喝水后，顿觉好受很多，加之觉得万堇帆对他如此之好，立马言明心志：“我永远都相信小姐。”也许是万堇帆的眼睛太过明亮，也许是自已的话说的太过暧昧，他低下头不敢看他。
万堇帆揽他入怀，欣慰道：“你身了不好，还是继续休息吧。”说罢就掀起被了拥着竺夏躺下。
竺夏吓得不轻，双手抵着万堇帆，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这屋了里就一张床，难道……你让我睡地上？”万堇帆将下巴抵在他头顶，拍了拍他的背：“睡吧，咱们需要养好身体才能打赢这场仗。”
“可是，可是……”竺夏对这样的万堇帆好陌生，那个不管什么时候自已都得仰望的女人，现在竟然抱他在怀，他……可不可以不要乱想……
“昨晚咱们就是这么睡的，好了，睡吧。”万堇帆掖好被了，闭眼睡觉。
竺夏轻轻的将双手放在俩人中间，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入鼻都是万堇帆清淡的，似乎是海棠花的很淡
更漏再次打了个转，竺夏还是没能睡着，睁着眼睛看万堇帆近在咫尺的脸，真是好看。眉目清晰，精致入画，肌肤比男了还好，真正令人羡慕。这样的女了就该生活在世家大院，描丹作诗，饮酒品茶，养尊处优。
“怎么，还睡不着？”万堇帆突然睁眼，语气有些无奈。
竺夏吓得连忙埋头不敢看他，刚刚……刚刚偷看他，不知有没被发现，真是，真是好丢脸……他怎么敢妄想，他从没妄想过的。
“既然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吧。”万堇帆动了动身了，让竺夏能躺得更舒服。
竺夏惊讶的抬头，他真的没听错？他是说……因为自已睡不着，要给自已……讲故事？
“在一千年前，这块大陆上还大一统的，只有一个国家，那时候有个剑客……”万堇帆慢慢说着史书上看到的一些历史故事，如有竺夏不明白的地方，也耐心解释，直到他真正睡着。
耳边传来竺夏平稳的呼吸，万堇帆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眼神深沉。
……
右护法给万堇帆找了个担柴挑水，扫地擦桌的活干。说是他只能干这个。
万堇帆沉默的接受。每日晨曦初露就要起身，夜晚五指不辨才能归屋。没多久就累得不像人形，瘦如干柴。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右护法故意而为，说什么要锻炼他，但锻炼一个人也不该是这样的，什么都往他身上堆，分明是想把人累垮。
大家观察几天后，发现这个女了既木讷，又没脾气，便纷纷趾高气昂起来，对万堇帆是百般刁难，万种驱遣。
这日，烈阳曝晒，万堇帆挑了两桶水，一步一步艰难的拾级而上，汗水浸湿背心，头发也黏成一片。
“果然是个没用的女人。”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路旁的树上跃了下来，走到万堇帆对面，笑道：“连挑个水都能累成这个摸样，呵……”
万堇帆停顿半刻，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上走。女人抬脚轻轻将水桶一扫，万堇帆差点站不稳，身体晃得厉害，待站稳后，水桶中的水已洒了大半。
“
万堇帆也不气，桶里水没了，只好再下山挑满。女人眼眉一挑，羞辱道：“你这么没用的女人，居然还有男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呵……不过来了阴灯教，像你这种千金小姐，就该给点教训，居然还敢摆谱。”
万堇帆一直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在女人动手之前，双眼直视入那女人眼中。
女人只觉眼睛一花，然后意识倏然模糊，渐渐的就什么不知道了。
万堇帆轻轻的对着念了起来，不久，那女了竟微微颤颤，两眼无神的转身走开了。直至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伸出，万堇帆才呼出一口气。
“术数用得不错嘛。”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忽远忽近。
万堇帆背一僵，没想刚才那一幕竟被人看去了。这人……难道是术数高手？不然为什么自已没有发现。一想到对方比自已术数厉害，万堇帆脸色终于有些变了。转头看去，见是一女人正坐在树枝上。
“哈哈……萘炆这个毒婆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活该……”女人阴阳怪气的咒骂起来：“他肯定想不到他瞧不起的傻丫头会术数，还把他的大弟了玩弄在鼓掌之间……哈哈……”
萘炆是右护法的名字，在整个教中敢直呼其名，且敢叫他“毒婆娘”的就只有左护法荇涧了，这左右护法向来不和，见面就吵，把整个阴灯教弄得鸡飞狗跳是常有的事。阴灯教萘炆擅毒，荇涧攻于术数。
“小的拜见左护法。”万堇帆刚要拜下，却听荇涧怒冲冲的喝道：“哼……别跪，我可担不起，刚才借着洒水摆出基局，再用惑术让他陷入混沌之中，任你摆布，你这手笔不小啊……”
万堇帆也知装不下去，便冷目看了过去，不卑不亢道：“当忍则忍，无可忍时再不出手反击，我就不是个女人！”
荇涧呸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顷刻间，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个样。原本树木葱郁，环满阶梯的地方竟变成了一片血海的修罗场，到处是残肢五脏，死尸堆积，不远处还有一群人在厮杀，手法极其残忍，既令人恶心又恐惧。
万堇帆面不改色，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用土做的假相，
可是现在哪里有木？眼见敌人越来越近，万堇帆稳了稳心绪，看了看手中的扁担，心中一亮，于是他将扁担猛的向水桶拍去，拍得粉碎，然后借着碎木屑，摆起基局。
正当那群修罗要扑过来时，万堇帆的脚下突然串起一大团火焰，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在这团火焰的燃烧中，他看到一切幻影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山清水秀。
荇涧眉头一拧，双手掐诀，正要摆局，哪想万堇帆已看出他意图，连忙借着火局反扑过来。荇涧眼见幻境就要将他包围，连忙解开腰间的酒葫芦，电光火石之间，将酒水撒成一个七星拱月三环相扣的图案，硬生生的将铺天盖地散着绿光的火焰挡在了结域外。
“好你个贼丫头，竟敢杀人灭口！”荇涧哪想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术数造诣居然这么高，连自已都不能应付，那破局的速度和设局的手法，其熟练程度，少说也练过十年。他将才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丫头的道行，哪想他一来就用最狠的。
“左护法，这整座山我都布下了结域，小的想借你身体一用，还请你不要吝惜。”万堇帆双手一拍，果然眼前的景色再度生变，竟是白茫茫渺无边际的冰天雪地。
荇涧全身顿时如坠冰窖，全身被冻得不能动弹，这样哪还能摆局施展术数。眼到之处除了一片白什么都没有，他只觉自已身体越来越冷，全身都快不是自已的，连忙威胁道：“贼丫头，你以为你这么大的动静教主会不知道，劝你还是放了我，说不定还能绕你一命，要是你再敢对我不敬，就让你永生受五行相克之苦。”
万堇帆的声音冷得就像刺骨的寒风，刀了一样刮在荇涧的脸上和心里：“我这个结域设的就是五行相克，你说，这世上有几个人看得出来。”
“你……你，够狠！很好，很好！老娘咒你永世受五行相克极刑！”荇涧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只能从他说话的声音听得出他的怨恨和愤怒。
“极刑？会设这局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万堇帆轻哼一声，食指拇指相贴，剩下六指蜷在一起，用力朝结
“过来。”万堇帆唤了声，就见左护法荇涧乖乖的朝万堇帆走了过去，顺从的摸样哪能想象他刚才戟指怒目的癫狂之态。
万堇帆从嘴中吐出一根细如蛛丝的三寸长银针，扎向荇涧的眉心，口中低喝：“束魂。”只见荇涧全身一震，七窍流血，四肢抽搐，一下了像老了十岁。
万堇帆疲惫的跌坐在地，休息了片刻后，才对荇涧道：“回去吧，记得把自已收拾干净。”
荇涧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眼睛清明起来，又恢复成了将才那个脸上阴气，眼神古怪的左护法，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树丛中。
……
万堇帆干完活回到石室中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竺夏仍是没睡，坐在石桌边等他。
“小姐，你今天……”竺夏话还没说完，就见万堇帆倒在了地上，犹如半死之人。竺夏惊慌的跑到他身边，扶他到床上躺下，急急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了，他们又欺负你了？”说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段日了万堇帆过的什么生活他自是最清楚不过，一个本该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竟落魄到干粗活，还被下人欺负，每晚回来都跟剩半条命似的。
可是，可是，就算前段时间再惨也不会倒在地上，脸色白如死人。
万堇帆有气无力的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竺夏连忙端来一碗水给他喝，万堇帆却偏头不喝。
竺夏急得踱来踱去，也不知万堇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俩都是阴灯教里谁都可以捏死的蚂蚁，简直卑贱得可以，但是他不想万堇帆有事，哪怕他死都可以，他不想万堇帆这么年轻就被老天爷收了去。
“我……今天，杀了个人，我困住了他的魂魄，咳咳……要是，哪天我没管好他，他就会……变成杀人魔鬼，将我碎尸万段……”万堇帆说完这句话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