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朝廷收到了孙传庭关于招抚振明军的紧急奏报后,崇祯帝立即召集了一干朝廷重臣进行商议。
“文弱,你把孙巡抚关于招抚林峰的奏报先跟众卿说一下吧。”崇祯对着兵部尚书杨嗣昌说道。
“遵旨。陕西巡抚孙传庭奏报,他于六月中旬率领秦军抵达被叛贼林峰占领的绥德州城外,先后在绥德、吴堡与叛军两次激战。
先后毙伤叛军三千余人,但孙巡抚的秦军也伤亡颇大,折损了二千多人,因严重缺乏抚恤银两,饷银也很短缺,短期内难以再战。
且林贼所占之城城防巩固,林峰一向又善于蛊惑民心,民众纷纷协助他们守城,强攻的难度很大。
在朝廷军队的逼迫打击之下,林峰提出了停战接受招抚的提议,孙巡抚与其谈成了四点协议,主要内容已经发给诸位了,请大家共同商议一下是否接受招抚林峰。”杨嗣昌介绍了这一次招抚的背景。
“皇上,臣坚决反对,这林峰不束手就擒,反而提出诸多要求,还要求听宣不听调,还要将他所占城池交由他们振明军治理,此等无理要求,朝廷岂能答应?”都察院左督察御史郭景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敢问郭御史,孙巡抚也是在攻打叛军受挫的情况下,提出招抚的意见,朝廷如不接受,上哪里出兵和钱粮前去剿灭?靠郭大人的一张嘴吗?”内阁首辅孔贞运讽刺道。
“出兵出钱剿匪是内阁和兵部的事,什么时候需要都察院来管这些事了。”郭景昌回怼道。
“吵什么吵,关键是要解决问题。其他人的意见呢?”崇祯怒道,他现在对内阁首辅和都察院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皇上,老臣对招抚与否并无意见,只是户部确实没有银子了,如要继续攻打叛军,恐怕还要另想银钱的来源。”户部尚书程国祥只关心要不要他出钱的问题。
对于出钱,他只有一个态度,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文弱,你说这抚局可恃否?”崇祯问道。
杨嗣昌早已料到崇祯迟早会问他这个问题,心中已有准备。他对林峰接受招抚,包括张献忠等巨寇的投降从开始就抱有怀疑态度。
但是他的“四正六隅、网张十面”的计划,三个月消灭农民军的限期,都早已成为泡影,朝廷银钱十分紧缺,多方向用兵不堪重负。
招抚的办法就是目前惟一能使朝廷喘一口气的办法了。
所以他沉吟片刻说道:“抚局可恃也不可恃,”
“此话怎讲?”
“在目前朝廷无兵可派的情况下,抚局对稳定局势有利,暂时是可恃的。倘若趁此时戒饬将士,整顿甲仗,休息补充,抓紧剿灭李自成、罗汝才等匪寇,之后再集中力量监控林峰,则抚局更为可恃。否则,是不可恃的。”杨嗣昌展开论述了一番。
“卿言甚是。”崇祯赞道,杨嗣昌讲话每次都听这十分言之有理,这也是对他信任日增的原由。
“皇上,臣对招抚一事并无异议,朝廷钱粮有限,只能集中一个方向用兵,暂时以招抚稳住林贼,等朝廷集中力量解决其他流寇之后,再来对付林贼也并无不妥。
不过臣的锦衣卫在前线侦查到,孙巡抚与林贼达成四条招抚协议后,就擅自领命后撤到了清涧,使林贼面临的压力锐减。
原本我们锦衣卫还准备趁林贼与秦军大战之际,发动绥德城内的内应夺城反正的。因为秦军的撤退,林贼有时间大肆搜捕城内,我们锦衣卫的暗哨损失惨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借机表露了一番他们的功劳,并把城内暗探被查嫁祸给了孙传庭。
这也是明末官场的常态,争功诿过,所以在位领兵的督抚大员,除非能够一直打胜战,否则必然就会成为背锅对象。
“臣也弹劾孙传庭不经请示朝廷,擅自与叛军和谈,有辱朝廷尊严。”左督御史郭景昌跳出来道。
“文弱,你的意见呢?”崇祯再次征询意见道。
“皇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巡抚根据当时战况,决定招抚林峰并无不妥,不过他在撤兵确实早了点,应该继续在前线对峙,等候朝廷的决定。但如果朝廷有意抚局,早点撤兵倒也无妨。”
杨嗣昌毕竟是知兵的,知道在战抚的大事上不能意气用事。虽然他对孙传庭对他的“四正六隅”之策支持不够也有意见,但并没有在此时落井下石,只是稍稍给孙传庭上了点眼药。
这也正是他为官的高明之处,特别是面对崇祯这样疑心很重的君王,必须要让他觉得自己毫无私心才行。
崇祯此时也起身,绕着御案走了几圈,他的内心也很犹豫,既愤怒孙传庭剿灭不了一个造反的县令,还擅自做主招抚,其实就是议和,但又拿不出钱粮来支持平叛,也只能无奈接受招抚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
“文弱,洪总督剿灭李寇还需多久?”崇祯接着问道。
“李寇十分擅长逃跑,一直在陕西边境游牧民族地区流窜,若要彻底剿灭,至少还需要几个月时间。”杨嗣昌也不敢打包票了,只能含糊地说了个时间。
“哎,国事艰难,奈之如何啊!”崇祯感叹道。
“皇上,孙巡抚还说了个消息,不知当说不当说。”杨嗣昌道。
“说吧,还有什么消息。”
“孙巡抚私下给臣写了封信,说林贼有个女人是蒙古鄂尔多斯左旗的郡主,他从蒙古人那里得到消息,说后金鞑子很可能与秋季再次从山西大同一带入寇,这也是他决定招抚林峰的重要原因。
据他观察,林峰此人民族大义还是有的,提出来愿意替朝廷扼守陕北边境。如果一旦鞑子入寇,还愿意配合朝廷驱敌。但因为这个消息未曾证实,所以没有写到正式的奏报之中。”杨嗣昌报告道。
“文弱觉得这消息有几分可信?”崇祯问道。
“皇上,两年前鞑子就从此处入寇过大明,给我们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我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反正马上就到八九月份了。
如果鞑子入寇,能让林贼跟鞑子斗个两倍俱伤自然是最好。要是鞑子没有入寇,这个时候剿灭李贼应该也有准信了,到时也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林贼。”杨嗣昌接着分析道。
“卿之所言甚善!那就依卿的意见,同意孙传庭所奏,由他负责招抚林峰。”崇祯拍板道。
“皇上,招抚了林峰授予他何官职为妥?是依孙巡抚所奏,授予一个总兵之职,还是给个其他的?”杨嗣昌接着问道。
“诸卿可有何意见?”崇祯问道。
“皇上,这林峰要求治理他所占地盘,恐怕总兵之职不太适合,总兵没有管辖地方之权。此处开了先例,恐怕其他总兵会效仿,不如就干脆一点,封他个陕北总督头衔算了,他不是也自封为总督吗?反正总督是临时差遣,并无品级,我们不给他加挂其他品衔,在朝廷内就等于无品。”吏部尚书田惟嘉建议道。
“田卿所言不错,既给了名号,又无实际品级,反正他占的地方都是要归他管的。”崇祯说道。
于是,一番商议之下,大明朝廷便允许了林峰与孙传庭达成的招抚协议,册封了林峰为陕北总督,统领其所占地盘军政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