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邺城,过常山、清河二郡,向东北直插右北平。
此时魏置的幽州刺史姓车名胄,字公鍪,就是演义中,那个镇守徐州而后被关羽一刀斩了的车胄。
来到汉末之前,张武还挺疑惑的,这车胄怎么看都不像个有本事的主,曹老板为何如此重待他。
也就是真正踏足这片土地以后,很多事才拨开云雾。
这车胄人确实没什么大本事,武事三流,文事四流。
据曹老板亲述,早年讨伐黄巾时,人困马乏流落小村,受其一饭之恩得以活命,便娶其表妹陈氏为庶,陈氏早亡,曹操便更加厚待车胄。
这也就难怪了。
人家陈胜都知道苟富贵勿相忘,曹老板这般行事,也无可厚非。
右北平城门外,郡兵列开仪仗,车胄亲自出城相迎。
“下臣车胄,迎见魏王。”
身后一阵属官其声道:“吾等拜见魏王!”
曹操亲下车架,一把揽住其臂膀,大笑道:“公鍪不必多礼,先入城吧。”
“敢问,可是冠军侯当面?”
车胄虽笑得亲切,但这人给张武的感官非常不好,他应是武职出身,从他身上却看不到丝毫属于武人的象征。未着官冕,却挂一身儒袍,腰间并不配剑,就戴一枚玉佩。
有人尚武自然有人喜文,这一点无可厚非。
可一个从武之人,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硬是要往文士阵营去靠,难免令人膈应。
可再往下深究。
幽州地处边境,周围势力错综复杂,就这样一个连剑都不曾配的刺史,真的有本事镇得住吗?
不过对方毕竟是他岳父的恩人,他也不好发作,只淡淡回了句:“正是。”
在张武这碰了个软钉子后,车胄也不恼怒,反倒是拉着曹操说说笑笑,全然一副幽州之主的架势。
郭嘉凑到张武近前,揶揄道:“张蛮子,莫非是武人出生之人不理会你,憋闷得难受?”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奇怪。”
郭嘉瞥了远处的车胄一眼后,冷笑道:“骤登高位者,难免有些得意忘形。这车胄,原本不过一典军校尉,主公令其牧守幽州后怕是乐失了心智,在文若面前都敢摆谱。太尉人家尚且不理,何况你小小一个骠骑将军。”
张武恍然大悟。
先前他还觉着奇怪,现在终于想明白不舒服在哪了。
迎接曹操时,这车胄分明就是刻意表现的与曹操亲善,魏王一列从属中,也就只是招呼了张武一句。
不说卫将军曹仁,就太常郭嘉、郎中令荀攸都没多看一眼。
这般持宠而骄,恐怕当年的十常侍也就这么一副嘴脸吧。
大军行进右北平。
道路两侧,百姓夹道相迎。
见着曹操本人后,疯狂叩首,更有甚者痛哭流涕,连呼魏王活命大恩。
军列之后,不少少年儿郎听说魏王北巡,更是拎着简陋得武器,远远护卫。任兵士如何驱赶而不散。
曹操不忍拒之,便令曹仁暂且收编。
这是曹操第一次设身处地的感受到属于百姓的拥戴。
先前他只道刘备爱作秀,每至一地便收拢民心,每每离任,百姓多有相随。
眼下这种事竟然被他亲自碰上了,
一时间感触良多。
这种热情,更是让曹操打定主意,此次北巡,彻底解决边患问题,使治下生民得以安居。
一行人过了中道后,落足于刺史府。
车胄命人备好酒宴后,将主位腾给曹操,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右首位置,直接将荀攸挤到次席。
张武几次想要发作,都被对面荀攸眼神止住,这才作罢。
一个人闷在座位上喝酒。
其实难受的又何止张武一人,安坐首席的曹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荀攸者,世之良谋也。便是为人有些沉默低调,但以功劳算,怎么着也排上曹魏前十,没想到今日再这小小的右北平,被他提拔起来的车胄给上了眼药。
可曹操同样发作不得,毕竟受人救命之恩,一旦问责,难免被人说是忘恩负义。
一顿酒宴下来,众人各怀心思,难免有些沉默,只车胄一人喋喋不休的拉着家长里短。
曹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直奔主题:
“公鍪,说说吧,这幽州的周边势力可有异动?”
“北边乌丸年初时曾来借粮,因其态度恭敬,我便许于他了。再者,东边公孙度时有相请,邀我军东进公击高句丽,下臣未应,他便作罢。”
听到此处,曹操心里咯噔一声。
连年征战下来,国库就快被他打空了。以至于各地都在缩减军费。
甚至张武的云麾营连粮饷都是由自己解决的。
没成想到了幽州这边,车胄这厮竟拿粮草接济异族人。
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特别是乌丸!
一个被张武打得七零八落的胡族,养肥了他们再来劫掠汉家百姓吗?
当初就是因为北边的乌丸被张武打怕了,幽州并无战事,曹操这才放心大胆的派车胄前来。
如今一看,简直就是昏招啊!
一边张武同样面色不善。
如果不是曹操还未说话,他就要当场发作了。
他实在想不通,总有些人在明明占据上风的时候,就开始对外族施恩。
也不知道是从那学来的臭毛病!
外边幽州百姓尚且衣衫褴褛,
这边堂堂魏王挥师北巡,才只有一月口粮,
车胄可好,粮草多得吃不完蓄养豺狼,滑天下之大稽!
“此事孤不做评论,子修,你来说。”
曹昂出列,先是冲着车胄一拜:“刺史此行大谬,实乃误国误民之举,愧为一州长官!”
“世子,你.你不清楚边境之忧,年前大雪,乌丸受了雪灾,好言借粮若是不予,恐刀兵将起啊。”
张武听至此处再也按耐不住性子,一脚将面前桌案踹的粉碎,猛然起身指着车胄鼻子破口大骂道:“放屁!他敢!你这混账东西许出去多少粮草?”
车胄不以为意拿着酒盏:“十万斛。”
“刺史大人当真是大方呐,十万斛粮草?先前我只当你是持宠而骄的小人,得意便猖狂,如今看来你何止猖狂,你动动嘴皮就敢拿十万斛粮草资敌,你是胆大包天啊!”
“冠军侯何出此言?”
张武哪里理他,回首环顾堂内:“曹休,黄叙!点齐云麾,去把属于老子的粮草抢回来。”
“喏!”
“岳父稍坐,十天之内,我便拿回乌丸单于向您请罪。至于这幽州刺史,我看实在不行就调文远继任吧。”
曹操面无表情应道:“可。”
曹休、黄叙二人先行离去点兵,张武却在堂中未动,一双眸子来回在车胄身上打量。
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车胄该死,却不能死于魏王之手,不然旁边书吏轻飘飘一记,他岳父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口黑锅,还得他来背。
索性就当杀鸡儆猴了,也好给镇守边境的州牧刺史们好好敲敲警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