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吕夷简和李迪久违地走在了一起。
“吕相公,官家行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吕夷简停下脚步捋了下自己花白的胡须。
“李相公你身为帝师都看不懂,老夫我就更不懂了。”
他们二人位极人臣,早已活成了人精,各方面非常人所比,然而就连他们两个宰相都对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感到不可思议。
“按说官家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可我从未传授过他如此新奇之事,真是匪夷所思。”
“官家已经成熟了,有你我不知的秘密倒在情理之中。”
“吕相公你是说,官家背后有高人指点?此人竟让官家讳莫如深?”
“这也仅是猜测,不管怎样,官家成长起来,我等也感快慰。”
二人几乎达成一致,赵祯背后定有一神秘人,定是有什么秘密,但具体有什么,就不可知了。
很难想象他们如果知道那所谓的背后高人就是个十八岁的二世祖,会是什么感想。
总之,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丰富吧。
一阵风吹过,虽是季夏时节,李迪却觉得有一丝凉意,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
申时三刻,曹府。
作为父亲,曹玘觉得自己儿子曹议这几日好像有些异样。
都是早早的出去,很晚回来,还一天一身衣服不重样,变着花样的穿。
似乎自从上次孩子他姐帮着给公主说媒,回来以后就这样了。
这是魔怔了?
还是中邪了?
男子汉大丈夫,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岂能为情所困?
虽然生的魁伟,却哪有半点武将世家的样儿?
往重了说,这孩子有点娘们儿唧唧的。
曹玘望着自己儿子连连叹气,这叫什么啊?
不爱武装爱红妆?
今天,曹议一身酒气的回来了,脚步虚浮,进三步退两步。
曹玘将这些看在眼里,是既伤心,又愤怒。
他大跨几步上前,一把揪住曹议的衣领。
“你这个不孝子!又到哪儿去了!”
“放……放开我!你谁啊!我乃济阳郡王曹彬之孙,殿前都虞侯曹议是也!还不快快退下!”
曹议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曹玘,“哦,是爹啊。”
眼前的曹议,一袭黑衣绣着金线,腰间挎着一块墨绿的玉佩,虽是标准公子哥的造型,却与他五大三粗的体魄格格不入。
曹玘是既无奈又好笑,这小子喝大了还不忘吹嘘他爷爷,倒是把他老子给忘了!
“混蛋!”
曹玘抬起一掌抽他脸上,这一个大嘴巴抽的他是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曹议转着圈儿摔倒在墙脚儿,哇的一口吐了好多东西出来。
酒精混合着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和胃液,要多难闻有多难闻。
“呜哇!”
曹议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开始嚎啕大哭。
“爹啊,公主他不爱我!”
曹玘满头黑线,抬起一脚就像踹他脸上,但看他哭的撕心裂肺的又不好意思下脚。
于是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后背。
“孩子啊,咱们家出了一个皇后已经是顶了天的荣耀了,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公主既然没选中你,就随她去吧,咱们强求不得。”
“你爹我是国丈,你是国舅,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快起来,进屋去,我让厨房给你做点醒酒汤。”
“爹,我不起,我喜欢公主,你托姐姐再给我求求情!”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魔怔了!”曹玘大怒,一把撇开曹议,“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懒得管你!”
“爹!父亲!”
再不理会他的嚎叫,曹玘轻叹一声,背着手走了。
这孩子,简直无可救药!
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都不懂。
你就真觉得你姐嫁给官家当皇后是有多幸福?
有她一个人在皇家照应着点家族还不够?
你一个愣头青还非要进去淌这趟浑水。
驸马是那么好当的嘛!
愚不可及!
曹玘后悔,小时候真是对他太骄纵了,导致现在这么没担当。
养不教父之过,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便也只能受着。
曹议在屋外哭号,曹玘在屋内气的拍桌,连道家门不幸。
到了约摸酉时二刻,远处的天边泛起一片红霞。
一道尖细的嗓音凭空自曹府前院响起。
“尚书虞部员外郎,殿前都虞侯接旨!”
曹议一下子便停止了呼号,曹玘闻声也急忙从屋内赶了出来。
看到院子里的传旨太监,曹玘赶忙行礼。
太监继续说道:“官家有旨,封曹议为京东路水陆转运副使,负责沿线收粮事宜,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啊?”
两个同样的疑惑声响起,曹氏父子二人皆不知何故。
“国丈爷,令郎现在何处啊?还不过来领旨?”
曹议闻言如遭雷劈,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说道:“臣,臣曹议领旨谢恩!”
“哎呀!”太监被那难闻的味道刺激得捂住口鼻,“这是哪儿来的要饭的?还不轰走!”
曹玘满脸尴尬,“这正是犬子曹议,方才与人饮酒唐突了公公,还望公公见谅。”
毕竟是国丈和国舅,那太监也不敢托大,遂回道:“国丈莫怪,奴婢也是一时眼拙。”
说完又嫌恶的别过头,“国丈爷还是尽快给令郎洗漱一下,准备上路吧。哦,这是宣告院发下来的告身。”
曹玘小心翼翼的接过告身,紧接着差人送上一锭银子。
太监也不推辞,左顾右盼之下偷偷把银子塞进了袖口。
“公公,敢问官家有没有说这次是什么意思?”
既收了钱,那太监自然热情了一些,“这个,奴婢也不知,奴婢只知道,官家很重视这件事,这任命都是连夜下的。”
曹玘思索了一会儿,朝着那太监作了一揖,“多谢公公。”
“哪里哪里,时候不早了,国丈爷早些歇息,奴婢要回宫复命了。”
待传旨太监走后,曹玘大笑道:“哈哈哈,三个月内连升两级,我儿有出息啦!”
谁知曹议像是突然回了魂儿,仰天长啸一声吼:“官家没有忘了我!我还是有希望的!”
那样子活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曹玘满脸的无奈。
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