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冷,披上些。”容羡的嗓音,此刻如丝绸般沉厚浓墨,语调中是细致的叮嘱。
那幅仙人图,换做了一位婀娜的神女,与凤凰比翼,只不过观图的人,换做了那位端雅的仙人!
他将头后仰,枕在榻边,视线空洞的望向虚空,眼尾的朱色,一直散至颧骨上端,唇际缓缓松出口气,半响,长睫下落,闭眼一刹,再次睁眼,便恢复了其中的神色。
容羡将方才被卫挽揪下,缠绕在指尖的黑发捋顺,才手伸向枕头,拾起几根卫挽起身时被垫在身下扯落的长发。将两种不同长度、不一粗细的发合拢在一处系好,拿出手帕仔细包在其中,妥帖的放在心前。
他拎着大氅缓步绕过屏风时,卫挽正坐在主位上,持笔端详着他方才处理的文书,昏暗的烛火,温熨着她过度白净的脸庞,蝉翼般的长睫扑闪着,显得颇为甜润。
容羡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将系带勾勒出个漂亮的结:“云中这个地界,本就不如西河、太原靠近山水泉,又不似并州、上郡、五原背靠燕山,更比不得朔方、定襄靠近卫都,败井颓垣,一时半刻很难恢复元气。”
卫挽自也懂得其中之意,山水泉养农桑,培鱼虾,山地居走兽,筑飞禽,而靠近卫都之地,都较之富饶,云中正卡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贫瘠地。
西边还被蛮兵占着,这渠水更是引不进来。
正思忖着,容羡从手边的食盒里,端出一碗热粥,用瓷勺在里面搅动两息,未发出声响,直到不再冒着蒸腾的热气才递给卫挽:“尝一尝,”
“云中地窖储下的冬食菜。”
卫挽从容羡手中接过瓷勺,舀起粥,本想囫囵吞下这看着就没什么滋味的菜粥时,舌尖抵了下上颚,不由一顿,瓷勺在碗里戳了戳:“什么菜?”
“这是芥菜,还有一碟萝卜,但加了醯,”容羡掀开食盒的二层,将那小碟萝卜端出来放在粥前,“有些酸涩,不是你的口味。”
说着,容羡提起另一边圆木桌上的水壶,给卫挽倒了杯水,递过来的同时,勾过茶壶旁,摞起系着的手帕放在一边:“云中虽是不如四方他城,但却自有他独到,且不可替代之处。”
卫挽接过容羡递来的银箸,只尝了一口那加了醯的萝卜,便没再碰过,银箸的一端搭在碗边:“地宫。”
“北戎攻下城池的时日不短,却迟迟未发现云中城下的地窖,可见精妙,”卫挽倚靠的是一张榻椅,两人同坐完全不成问题,容羡顺势坐在卫挽身侧,长腿交叠,“云中在边城并不瞩目,可又恰好居于正中。”
卫挽放下银箸,思忖半响:“若想筹组边城的粮仓,此地确实合适,但云中地小,怕是不够用。征用却不能是掠夺,出让大部分给百姓,也就更不剩余地了。”
“所以要扩城。”
“扩城?”卫挽眉眼有几分沉凝,侧目的顷刻,唇边便贴上来了一勺粥,只好启唇咽下,刚想从容羡手中接过,却被他轻而易举的躲绕了过去,紧接着不到半息,下一勺就贴了上来。
卫挽只好再咽下一勺,趁着容羡舀粥的间隙:“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恰逢时机,”容羡瞧着喂得利落,但实际每次盛起的粥都只占半勺,“城池年久失修,蛮夷掠夺攻城不仔细,以双方交战损了城墙为由,修葺扩地。”
“这样一来,云中就成了重中之重,但又不宜把守过甚,引人耳目。”
<div class="contentadv"> 卫挽勾着容羡腰间的火玉环佩把玩,眼眸微眯,含着瓷匙一顿,继而舔了舔唇畔:“徐农人呢?”
容羡低眸,瞧着她那被温热菜粥上了色泽的唇畔,以及半含半露被咬着的匙,眸中带着些半明半暗的深意:“徐农救了人,是云中郡百姓的主心骨,不论真相,至少在眼下时局未定之际,轻易都动不得。”
“不过,商刀卫已经布防在云中各处,不怕他有动作,就怕他怂了。”
卫挽抬手,指腹抵着容羡递粥来的手腕,摇了下头:“饱了。”
容羡闻言一顿,将匙搁在碗里,探上卫挽的腰腹,揉了揉,那被粥熨帖得温热的手掌,摸到微微鼓起的小腹时,才稍显满意得点头,没再接着喂,继而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菜粥送入口中。
每一口,都要用舌尖卷起匙背,含得仔细。
“与其等他自乱阵脚,倒不如,逼他袒露,”卫挽的指尖轻点着桌案,侧目偏头,语调半隐着询问的看向容羡,也就是这一眼,瞧见了容羡毫不遮掩的细微动作。
“……”
卫挽不由挑眉,拾起搭在小碟旁的银箸,夹起一块萝卜,喂到容羡的唇边,带了几分玩味:“阿兄应当,喜食这酸涩。”
他抬眸睨去,明明是极为凌厉的眼风,可当容羡看向的是卫挽时,那双狐目中却多了水波漾漾的温情,平添了几分勾人、煽动、欲色,容羡启唇时,用舌尖卷了下。
就在要将萝卜咬下时,卫挽持着银箸后撤微许,让容羡咬了个空。
他唇际散出丝笑意,抬眸看去,喉间懒洋洋吐出:“嗯?”
卫挽眯着笑,将萝卜朝前递了些,贴在容羡的下唇畔上,也不出声,就那么看着他。
“孩子气,”容羡启唇间,那萝卜就抵在他的唇中,等着他去咬,就像是……,他的视线落在卫挽的脸上,四目相对,而后从鼻尖下落至那抹莹润的色泽,容羡知道卫挽是在玩,他也乐得陪她,但今儿已经情难自控了一回。
再来一次,他怕是此后真的要半身不遂,再不得腾涌了。
容羡抬手,看似慢条斯理,实际利落且精准地捉住了卫挽的手腕,张口咬住那萝卜,白红相应,好看的紧,卫挽的视线跟着过去,容羡勾着笑,将那块萝卜抵在舌根。
转而,他劲瘦的手指落在卫挽的后颈,将人往前一带,轻贴了下她的唇畔,浅尝辄止:“好了,别闹。”
根本不敢动,一动就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