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的席廉,身子有些虚,静静地侧倚在后车座里。
眸眶内还残留着方才激烈咳嗽后,充斥而出的血丝。
“是担心我吗?”
席廉手搭在她的细腕处,唇边的笑意很浅。
“嗯。”
邹晴没有否认,说不担心是假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本还在给自己力量,怎么一下子,说垮就垮。
那一瞬间,邹晴真的害怕极了。
在席廉咳出血水的时候,她在他的身上,看见妈妈的影子。
她好怕关心自己的人,随时都要离自己而去。
她忽闪着湿润的睫毛,一颗透亮的泪珠,悄然滑落。
席廉不避讳地抬手,替她轻拭而去,话语温柔:“邹晴,别生阿铮的气,你知道的,每个人都需要时间,从过去的回忆里,走出来。”
邹晴没有接话,只是点头。
这个结果,她生不生气都已无所谓了。
席廉接着又说:“别看阿铮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上午你晕倒的时候,他还是挺热心的。”
邹晴诧异,瞪圆眸子。
“是他把你送到急救室,看着你醒后才离开的。”
听完席廉的话,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灭灯那秒,他如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判处她的无期徒刑。
下秒,又化身为救世主,将她救赎。
她的左手捏住自己右手的尾指,没头脑地问了席廉一句:“席铮哥哥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呀?”
席廉被她问笑了,“阿铮从小,就是个很会隐藏自我情绪的人,关于人格分裂,不至于。”
邹晴似懂非懂地乖巧点头。
水眸亮闪闪的,真的很让席廉心动。
可这次比赛,席铮强硬表明了自己反对的立场,席廉觉得,让她进席家难度不大,但为了以后好相处,他得找个机会,同他这专情的弟弟聊一聊。
——
晚上,邹晴吃过晚饭后,到医院看张梅。
进门,就看到一颓废潦草的身影,坐在妈妈的病床旁。
背着身子,邹晴认不出是谁,在病房门口轻唤了声:“妈。”
“诶,小艾来啦?”张梅半撑起身子坐起,努力挤出一丝笑颜,挂在倦怠的脸上。
那人也同时转了身,是自己的舅舅张勇。
对视那眼,邹晴下意识蹙眉。
感觉他突然的出现,没什么好事。
“小艾,晚上没课?”张勇假惺惺地拉拢着那一点点的亲情关系。
但邹晴很不想领情。
她直走进病房,语气生冷,“今晚没有。”
张勇神色有些尴尬,之前他在自己外甥女面前出过纰漏,这下反来求人,总抬不太起头。
随后给张梅使了个眼色,便搓着手,坐在一旁椅子上。
“小艾啊,你舅舅说你是不是交了个姓席的朋友,家里产业做挺大的?”张梅最终还是帮了弟弟。
邹晴听言,停下了手上剥核桃的手,斜眼去看张勇。
见女儿不说话,张梅又继续说:“你舅舅家最近出了点状况,急需要把那废弃的小平房周转掉,你看下能不能请你那朋友帮个忙?”
“妈。”邹晴一口气咽不下去。
“人家本来是想买舅舅那小平房,可舅舅占着地势原因,狮子大开口,人家不买,也是情有可原的。”
张勇那副打脸充胖子的样子,邹晴见过,没觉得有多可怜的。
而且在她和妈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是已经恩断义绝了吗?只是邹晴一直不敢跟妈妈提,怕妈妈伤心加重病情。
如今倒好,厚着脸皮子登上门了。
“丫头,你不能这么说呀,你看看你当时坐着那豪车,他有多少身价你不知道吗?让他多出五十万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张勇真的是越来越无赖了。
邹晴冷脸,“舅舅觉得自己有本事的话,你自己去找他们,找我和我妈做什么?”
“你!”张勇好舅舅形象绷不住了。
“阿勇。”张梅叫停。
“小艾,那个姓席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你大伯给你介绍的席先生?”
从上次林惠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把席廉的事告诉给了张梅听,只是张梅不知,这个所谓的“席先生”,其实是两兄弟。
张勇听着张梅说的话,两眼泛的都是摇钱树的金光。
安耐不住的上了前,“姐,小艾这次真的是要光宗耀祖了,她那天坐的车是辆劳斯莱斯,那姓席的,对她可是百般呵护,爱意有加。”
邹晴不想张勇在妈妈面前胡说八道,直接一个低吼,“够了,你别在我妈面前瞎叨叨,我不会帮你的。”
“你......”张勇一下哭倒在自己姐姐病床下,“姐,你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我呀,阿蓉已经带孩子躲起来了,家一步都不敢回,真的需要这一百五十万救命啊。”
“阿勇,你先别激动,起来,别....”张梅想去拉自家弟弟,结果一用力,弄到了筋骨。
吓得邹晴立马扶住,“妈,您别乱动,身上还绑着仪器呢!”
张梅看了女儿一眼,深深咽下痛楚,稳了下声线才对张勇说:“你先回惠县,我再来和小艾谈谈。”
张梅支走了张勇,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躺回床榻上。
好一会,病房才回到了安静的状态。
张梅一直握着女儿的手没松开,邹晴抿着唇,也没吭声的坐在一旁。
“小艾,妈妈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舅舅,但他是妈妈唯一的亲人,妈妈不能见死不救。”
“妈,欠债是舅舅的错。”
邹晴知道妈妈心软,她一直都是。
所以嫁入邹家,爸爸去世后,家权被夺,财产被分,她一句话也没吭声过。
现在却变成被人随意拿来利用的工具。
“小艾,妈妈没想逼你,只是妈妈觉得能有一个人能爱你,做你的后盾,妈妈才能无忧去见你爸爸。”张梅说得泪如雨下。
邹晴揪着心,一下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你婶婶说的那个席先生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还是个名门望族,他要是能成为可以庇护你的港湾,妈妈就算是折寿也愿意。”
张梅抬起还在打点滴的手,抚摸着她一颤一抖的肩膀。
“妈,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帮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