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安见状转头向门外张望:“张掌柜难不成跟田司长一起……”
“哎呦!这话可不敢乱说!”秦义连连摆手:“自从您宋掌柜回了上都城,宫中对张氏花露的需求也没有先前那般大了,约么两月能上供一次罢!”秦义皱眉:“嘶,这今日并非张掌柜送贡品的日子……田司长也未曾过来啊,宋掌柜您这是……”
宋从安一愣:“分明是张掌柜亲自送了拜帖约我前来香露司一叙,难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头不高的华衣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嘴里叼着跟牙签,双手放在腰间的革带上,瞥了眼秦义这才悠哉悠哉开了口:“宋掌柜未曾记错,只是秦主簿不知道罢了!”
秦义忙垂眸颔首:“田司长。”
田佑家摆摆手:“宋掌柜,张掌柜如今就在后殿等候,还请宋掌柜跟本官来罢!”
宋从安皱眉,只觉田佑家腰间的革带极其刺眼,转头看了眼秦义,秦义忙垂眸一礼:“许是卑职一直在后头抄香方未曾注意。”
第六感让宋从安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出,她悄悄给雀屏递了个眼神这才起身一礼:“既如此就有劳田司长了。”
走出香露司正殿还可瞧见外头行色匆匆的宫人,她深吸口气,跟随在田佑家身后,雀屏则稍稍走慢了些,跟在宋从安身后。
“到了,就是这里,宋掌柜请进!”田佑家站在门口帮宋从安推开殿门,
雀丝毫没有进殿的意思。
“田司长不进去?”
田佑家瞄了眼殿内,眼神闪烁:“嗐!张掌柜特意嘱咐了不叫我进去,说什么事关秘方不能叫其他人知晓。”
此刻已快到正午,后殿内并未开窗,几缕阳光照射进窗子,才叫后殿内有了些许光亮,饶是如此还是显得昏暗一片,宋从安依稀看见后殿中央站着个女人身影。
“宋掌柜在害怕什么?香露司可是外诸司的有司衙门,那样多双眼睛瞧着您进了香露司,不过切磋下技艺,能出什么岔子?”
田佑家嘴上说着,手却趁宋从安不注意猛推了一把,宋从安一个趔趄,直接扑进了后殿大厅,在雀屏的尖叫声中,殿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宋从安来不及多想,连忙从地上爬起。
“雀屏!雀屏!”
她一下一下狠狠垂着大门,可不仅大门纹丝未动,就连雀屏也没了声音。
情急之下她快步走向窗户,一面左右查看,想寻找趁手的工具。
“宋从安,别来无恙啊!”
宋从安一愣,她差点忘了这后殿里头还有个女人,她猛然回头。
“砰!”
剧烈的疼痛从头顶袭来,紧接着是猛烈的眩晕,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女人是谁,可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犹如置身于云雾之中,下一秒就直直摔倒在地。
……
映雪神色仓皇,几乎来不及看路就逃离了香露司,也不知跑了多久,周围一切开始变得陌生,心突突
直跳就快窜出胸口,她抹了把汗,喘着粗气向后看了几眼,这才靠在了墙上。
她想不明白,外诸司门外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不过是躲在墙角远远地看了眼,为什么会被发现?那位连掌柜难不成也是个练家子?
“呼~呼~”
映雪仰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顺着墙面慢慢往下秃噜,直到实在撑不住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姑娘……”
“啊!!!!”
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猛地抖了抖,手中的脏碗也应声落地。
“哐当!”
老乞丐没有一丝光彩的眼睛从映雪身上移开,佝偻着身子去抓那只脏碗。
映雪回神连连好后退了好几步,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阿婆,对不住。”
老乞丐那瘦得只剩皮和骨的手臂突然停在半空,又转头看向映雪,那没有光彩的眼睛似乎是亮了,完全瘪进骨头的腮帮动了动:“映……映雪姑娘?”
映雪几乎是倒吸口凉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乞丐:“你……你是谁?竟然认得我?”
老乞丐嘴一咧,露出几颗焦黄焦黄的牙齿,也不再去管那脏碗,只三步爬到映雪面前,两只手把遮住脸颊的头发往上一撩:“是我啊!绿绮的老娘?”
“绿绮?”
映雪狐疑地瞧着眼前老乞丐,整个人干瘦干瘦的,骨头都快将那棕色的皮肤给戳破了,横七竖八的皱纹堆满了脸颊,她废了好大劲儿才分辨出老乞丐是个女人。
“您说您是绿绮的老娘?”映雪上下打量着眼前老妇:“当初您来侯府赎人,二夫人不是赏了银子?您如何会落到今天这幅田地?”
“啊呸!”老妇冲地下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道:“想当初二夫人的确给了笔银子,可我家绿绮是被糟蹋了啊!领回家没过两日就自个儿吊死了,我老婆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啊!”
她不住锤着胸口,突出的牙骨无声地呢喃,泪水顺着脸颊沟壑缓缓滑落。
映雪愣怔半晌:“您说绿绮被糟蹋了?她……”
“映雪姑娘您竟然不知道?”老妇无力摇着头:“当初……二姑娘身边只剩您一个人伺候,您都未觉得奇怪吗?为何平日都有四个丫头,偏出嫁了只带了您一个?”
“不是绿绮要配人家了?”这话还是当初她亲娘所说,所以映雪压根就没怀疑过。
“要说还是姑娘命好啊……那夜二小姐带着三个丫头出门上香路上遇上了歹人,竟将三个丫头推上前自个儿跑了,那是一群歹人啊!丹枫那丫头连尸体都没找回来,绿绮叫带回来只愣愣地不说话。”老妇神情落寞:“若不是找人看了孩子留下的遗书我这个当老娘的还被蒙在鼓里……”
“可当我拿着遗书去找二夫人,二夫人却翻脸不认人了,非诬陷绿绮是自个儿乱来,可怜天见,我家孩儿自三岁叫人挑进侯府,几乎都没独自回过家,
如何会与男子私定终身?”
她缓缓摇头长叹:“我们这样的人,求诉无门只能认栽,只是可怜了我那好孩子,不过十三就冤死了啊!若她还活着也该出落的如姑娘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