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车车身高大,车厢上有拱形卷帘可以防止长途跋涉时风吹日晒,同时也可以很好的防止时疫传播,宋从安是没想到车子竟只有她一个人。
年轻官差在外头笑道:“我家头儿怜香惜玉,让我将姑娘送去报恩寺,那儿可是上都城附近条件最好的隔离处了。”
“那还请官爷带我多谢你家头儿,赶明儿时疫过去欢迎到我家铺子来,小女一定给各位官爷备一份厚礼。”
“哈哈!好说!好说!”年轻官差虽嘴上这样说,心中却直道可惜,这自古进了这隔离时疫之处能活着出来的是少之又少,真是可惜了这样冒昧的小娘子。
没过多久平头车就停在了报恩寺大门前,而来迎接她的人竟也是位老熟人——了空。
那年轻官差害怕被传染,只将宋从安的包裹放在了离报恩寺大门十米开外的地方,瞧见了空接过带着宋从安进寺便离开了。
了空也带着纱巾挡住了口鼻,他一手提着宋从安的包裹,一手施佛礼:“宋掌柜许久不见。”
上一次与了空相见还是在两个月前她刚回上都城那日,火灾中她束手无策,还是了空从天而降为她解了围,这般仔细回想似乎每次了空出现都是在救她。
“宋掌柜似乎又清瘦了许多。”
宋从安抬眸刚巧碰上了那双桃花眼,许是带了纱巾倒让那双颇具异域风情的桃花眼更加显眼,只是眼下淤青明显。
这样好看的眼睛竟长在了出家人的脸上,真真是浪费啊!
“宋掌柜?”
宋从安回神忙道:“了空师傅。”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似乎在笑,虽然是一闪而过。
“宋掌柜是染上了时疫还是……”
看样子是在询问病况,看招病情严重程度分配住所,但宋从安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时疫只如是说道:“街道司见我病了便将我带来了,我于十日之前染的病,表状为恶寒,身体酸软,高热,但却没有鼻塞流涕咳嗽的症状,用了十日的麻黄汤方最近两日才稍稍好了些。”
了空点头,也为多说什么只领着宋从安进了三门,又穿过茂密竹林,眼前出现了座古朴典雅的屋子周围被青翠竹叶所环绕,仿佛与世隔绝,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看起来应当不是新建的。
禅房内部布置简单而精致,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静静坐在莲花台上,一张木制禅椅和禅垫摆放在角佛像前,墙上挂着幅山水画作。角落里放着张干净床榻,旁边有扇小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竹林和远处山峦,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进禅房,透着一股子超脱尘世的宁静与平和。
她原先总觉得这护国寺比起她印象中的佛寺多了许多世俗味道,没成想还真有这样清幽之处,当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夏云冉做梦也没想到那街道司的大汉会将她送到报恩寺而不是城外的隔离处,更是想不到她与报恩寺管事的了空和尚是老相识。
了空行单掌礼,眼睛却看向宋从安:“这是原先我清修之处,宋掌柜若不嫌弃就在此处住下罢!”
“不嫌弃!不嫌弃!”宋从安都快乐出花来了,这哪是送她来隔离,简直是送她来度假的,夏云冉要知晓估计会被气吐血。
“阿弥陀佛,宋掌柜满意就好,这里可随意走动,三餐会由我徒儿送来。”
了空带着纱巾宋从安却切实看见他嘴角弯了弯。
虽是伏天,这处竹林小屋却意外凉爽,耳边皆是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宋从安披着褙子站在门前,远处了空玄色海青随风摇曳,他步履轻缓优雅,背影清瘦如竹,忽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从安,良久双手合十一礼。
……
礼王府。
“夫人,二小姐叫人传了信来。”
“放那儿罢!”夏云蘅头看着手中那本《水经注》头也未抬。
兰翘犹豫片刻将那字条压在了书案上,瞧着夏云蘅目不转睛看书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这就开始叹气了?往后时日还长呢!”
“夫人……”
夏云蘅目光这才从《水经注》上移开:“不是夫人,是侧夫人。”
“又有什么分别?左右这府中就您一个,便是叫祖宗也无人来问咱们。”
“兰翘,这是礼王府,不是咱们夏府,我不是当家主母,若是被有心人告知王爷我也无法保全你。”
“侧夫人恕女婢说句僭越的话,您性子好歹热络些,自进府这都十几日了,王爷一日也未在府中歇过,这叫个什么事儿?”
临水阁夜宴那日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现如今静下心来想想当真是大可不必,若王爷真铁了心要娶宋从安,她越不会被太子妃召见。若能重来那天夜里她一定不再听信谗言,毁了清白不说更惹了元颢记恨,这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夏云蘅嘴角弯了弯,挂上了抹苦涩的笑:“王爷因时疫之事忙得厉害,宿在宫中也是人之常情。”
兰翘一跺脚,抢过她手中的《水经注》:“我扶姑娘出去走走罢,别总闷在屋里头,今个儿难得的凉快。”
夏云蘅浅浅一笑,拽过兰翘手中《水经注》搁在书案上,目光扫过字条随即伸手拿过:“云冉可说什么了?”
“二小姐只叫人送了这个来,别的并未多说。”
夏云蘅打开一瞧,一双凤眼微睁,不可置信又凑近了些,嘴里嗤了两声,将那字条往桌上一拍:“这丫头当真是胡来!她不知从哪儿得的信说宋从安染了时疫躲在店里养病,找人把宋从安送去城外疫病隔离处了!”
兰翘也被唬了一跳:“二小姐还真是……”心狠话不多,不过后头这句话没说出来。
“兰翘你快去府里寻个人来,把消息给王爷送去,莫耽搁了宋姑娘性命。”
“姑娘怕不是傻了?上都城谁人不知那宋从安是王爷求而不得得心上人,二小姐此番作法虽不仁义可当真是帮了姑娘大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