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营出来一直往高处走约么半炷香时间就进了天流镇,难得好天气让许多百姓都坐在门口晒太阳,宋从安注意到这人多是女眷幼儿,想来昨天晚上救灾闹了大半宿,这会儿男丁都在休息。
可要说奇怪便是这些女眷原都笑着聊天,可一见到她走近,皆表情严肃目光不善,宋从安原本还想用银子买些吃食带回去,现下也只得悻悻往镇里祠堂走去。
祠堂外零零散散坐着些驻守士兵,唯有一人手拄长剑笔直站在大门前,宋从安放眼望去这人身上盔甲看起来就比旁人高级些,应该是个当官的。
“你!干嘛的?鬼鬼祟祟在那看什么?”忽有人仰头冲她吆喝,宋从安忙上前拱手行礼:“诸位军爷,小人是宿在祠堂内的灾民,昨夜跟大伙一起清理河道迷了路,这会儿才回来。”
听到这话那当官士兵才回头看他,少年一张圆脸红中带黑,浓密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忽他咧嘴一笑,几步走到宋从安面前抬手朝他肩头一拍:“我认得你!你就是昨夜那个书生!”
“赵铁柱?”宋从安摸着肩膀几乎是脱口而出,昨夜天黑看不清他长相,但记得他声音,这会儿一张口就认出来了。
赵铁柱一听笑得更厉害了,还抬手挠了挠后脖颈:“咱们昨天一道去的,你怎么现在才回?”
“嗐!别提了,昨天夜色太黑迷了路,也不知怎的莫名其妙,歪在河道里头睡着了。”
赵铁柱眼神大亮:“那你这身体挺好啊!淋了大半宿雨又睡在野地里竟还这般好精神!”他一把揽过宋从安到其他那些士兵面前:“大家快来瞧瞧!你们不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昨天就是他接了嘴话,我那些个亲戚们才听话干了活!”
宋从安连连拱手:“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嘴,铁柱兄无需放在心上。”
“小兄弟有所不知,你说那一嘴可帮了铁柱兄弟大忙了,这不新盔甲上身了!”
宋从安回头大喜:“铁柱兄弟你升官了?”昨夜她不过是怕洪水决堤把自个儿小命丢了才说了那么一嘴,没想到竟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是个兵长。”赵铁柱又摸了摸头。
“兵长也是官,既当官了肩上担子就更重了,关键时刻更不能优柔寡断,你的决策关系到成百上千百姓的性命!”
赵铁柱一愣,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变得严肃,他向宋从安郑重点点头。
她后退一步拱手:“大人,草民还有要事就不多打扰了!”说罢快步走进祠堂中。
直到换班后赵铁柱才后知后觉他还不知恩人姓名。
祠堂在整个镇的最高处,宋从安一路向上小跑累得气喘吁吁,祠堂门口站着一膀大腰圆妇女抱着一小儿,正缓缓摇着小儿哄他睡觉,远远瞧见宋从安哎呦一声就迎上前。
“小兄弟,你可总算回来了!”
宋从安忙上前拱手行礼:“我回来晚了,让大姐操心了!”
“哎呀!操心照顾人没什么,只是你那位兄弟发高烧一直不退,我喂了好些水也没见好转。”
她一惊忙跑进祠堂,连英仰面躺着,身上还盖着衣物,整个人不停发抖。
“我就是瞧他嫌冷才问人借了些衣裳,可他不仅昏迷不醒反而抖得更严重了。”农妇抱着孩子凑在他跟前小心翼翼说着。
“大姐!您别急,我朋友应当是先前伤口未处理干净引发炎症才起烧的。”
农妇夸张吐了口气:“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你走后约么一个时辰开始起烧,再这般烧下去怕是人都烧糊涂了。”
先前离开上都城时她的确备了许多药,可遇袭时候她的包裹丢了,回想当初那般信誓旦旦,就应当像银子一样在两人包裹里都装了一些。
“大姐!敢问这祠堂内可有军医?”
“有是有,不过这会子早都回军营去了罢?先前每日都会来,但今日却没见着人。”
先前从军营走出来时,见了许多受伤士兵,宋从安叹气:“想来是受伤士兵过多,军医来不及医治罢!”
“大姐,你可知这镇里郎中住在何处?”
农妇摇头:“我们这些在祠堂里住着的,哪个不是来逃灾的,但凡有点本事能认识个人也不至于在这里熬着苟活。”
宋从安看向祠堂中众人,先前与她一起去清理河道那些男人,几乎还都在休息,有的似乎是刚睡醒,靠在墙上望天空发呆。她伸手又摸了下连英额头,依旧是烫得吓人,而连英手脚却是冰冷无比。
她斟酌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子塞进农妇手中:“大姐!我兄弟再烧下去只怕是不成了,现下祠堂内又没有郎中,我别无他法只能托付给您了,我得出去请郎中来。”
那银子一入农妇手就见她大惊:“哎呦呦!不过举手之劳,哪用得着……”
宋从安与她递了个眼色悄声道:“大姐!咱们都是灾民,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但保不齐有人见财起意,您小心收好便是,别再推辞了,更何况我兄弟高烧,照看起来最为费神,这些都是您应得的。”说罢又将银子往农妇手里按了按。
那农妇是庄稼户,一年在地里辛苦劳作也换不了这么多银子,可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推向宋从安:“我可以帮你照看,只当是感谢公子送我驱蚊膏,但这个我不能收。”
宋从安办法只得凑到农妇耳边,那农妇面色一变仔细打量起他和连英:“我就说嘛!寻常公子哥儿哪能长得这般俊俏!”她拉过宋从安手:“你就放心去请郎中,大姐一定替你照看好!”
“不不不!大姐若不收我即便出去也是心神不安,再说等洪灾过去,回乡路费、吃食、衣裳哪个不需要银子?大姐就别再推辞了。”
农妇看看孩子叹气,从宋从安手中拿了一两银子:“行啦!你快去罢!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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