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长公主柳眉倒竖,指着商渡怒道:“你敢污蔑我?我没疯,我精神好的很!”
商渡神色始终从容,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华阳长公主狂悖无状。
顺康帝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骤然丧子,脑子不清醒了。
“华阳,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攀诬,商渡一直对朕忠心耿耿,你这样说岂不是伤了忠臣的心?”
“忠臣?”
华阳长公主冷嗤,“皇兄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他吗?活阎王,大奸臣,权佞,阉狗……他也配叫作忠臣?”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顺康帝被她胡搅蛮缠的头都大了,他是真怵了这个妹妹,每次一见到她准没好事。
他重重叹气,“耀儿已经不在了,可别忘了你还是平南王妃,你还有丈夫,还有别的儿女,你该多为活着的人考虑。”
顺康帝的语气带了几分和稀泥的意思,显然他也不想再深究下去。
耿文耀犯下的罪行实在令人发指,若不是华阳长公主用那个秘密做交换,顺康帝本来也不想放过他。
如今耿文耀一死,倒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
但华阳长公主显然不这么想,她此刻已经被愤怒和悲伤冲昏头脑,一定要为儿子的惨死找出真凶。
她红着眼睛,语气坚冷:“皇兄,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找凶手,我一定要他为耀儿陪葬。”
顺康帝:……
他问:“你上哪儿找去?无凭无据,你要是敢滥用私刑,别怪朕不顾念兄妹之情。”
商渡在旁边不紧不慢补上一句:“长公主若有怀疑的人选,臣可以替您调查。”
“帮我?你有这么好心?”
华阳长公主一脸怀疑。
商渡轻叹,似是感慨,“就当是臣为了洗清身上的嫌疑吧。”
顺康帝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还是商渡做事符合他的心意。
他宁可交给玄衣卫,也不能由着华阳长公主的性子乱来。
“商渡说得没错,你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赶紧查,早日抓到真凶,让耀儿尽快入土为安。”
问题又抛给了华阳长公主,她蹙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
“荣威将军杜唯锋,他最有嫌疑!”
顺康帝:“杜将军?为什么?”
“因为……”
华阳长公主支吾了一下才不情愿的道:“因为耀儿差点害死他的女儿。”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皇兄,杜唯锋是从北境来的,北境武将一向桀骜难驯,他一定是对耀儿怀恨在心,故意埋伏在长公主府外面,射杀了他!”
顺康帝皱着眉头看向商渡,“可有此事?”
商渡颔首:“供词中的杜引萱正是杜将军之女,也是目前唯一逃脱的受害者,但由于失血过多,目前还在昏迷,情况十分危急。”
他故意夸大了杜引萱的伤势,果不其然,顺康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传杜唯锋进宫。”
很快,杜将军便胡子拉碴地进宫了。
他经过华阳长公主身边时,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华阳长公主瞬间炸毛,“你看我干什么?”
哪怕顺康帝就在上面坐着,杜将军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长公主,末将好心劝你一句,孩子不是生下来就可以撒手不管了。没教养没人性的东西,还不如不生!”
“你——”
华阳长公主冲上去就要厮打他,“是不是你杀了耀儿,你快说!”
杜将军一个闪身躲开,敏捷地跪在顺康帝面前。
“陛下明鉴,臣只恨自己下手晚了,没能亲手了结那个小畜生!”
他高抬起头信誓旦旦道:“臣昨夜一直在自己家里,因为小女伤重昏迷,臣心情苦闷,约了武英郡王喝酒直到凌晨,府中上下皆可作证,臣从未踏出家门半步!”
顺康帝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敢直视杜将军,清清嗓子道:“爱卿……受委屈了,一会儿叫两个太医随你回府,一直照顾到令嫒康复为止。”
“臣叩谢陛下恩典。”
杜将军一脸感动的道:“臣过去一直在北境驻守,如今来到京城,方知陛下宽仁慈厚,今后臣一定忠心效命,报答陛下!”
顺康帝见他受了委屈也不怨怼,一脸老实耿直的模样,一时龙心大悦,又赐给他许多珍贵药材,带回去给杜引萱补身子。
杜将军退下后,顺康帝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华阳,你都看到了,昨夜杜将军就没离开过家门,再说他都这把年纪了,如何能做到百丈之外一箭封喉,又甩掉那么多护卫的追捕?”
华阳长公主不死心地还要辩解,顺康帝已经沉了脸色。
“朕意已决,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许再追究,否则就是抗旨。”
他又道:“既然耿文耀已死,他的罪行也无需遮掩,自当大白于天下,以平息民怨。并夺其爵位,贬为庶人!”
“皇兄——”
华阳长公主身子摇摇欲坠,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求皇兄开恩,允许我带耀儿的尸首回东南下葬。”
顺康帝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儿道:“准了。你带着他尽快离京吧。”
再让她留在京城,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华阳长公主忽地沉默下来,平静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
然后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顺康帝,“皇兄,如果我没有把耀儿送来京城,如果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是不是他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娶妻生子?”
顺康帝微眯起眼睛,“你在怪朕?”
华阳长公主苦笑了下,“臣妹不敢……皇兄放心,我们的约定,依旧作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带出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顺康帝有种不妙的预感,沉声吩咐商渡:“等华阳离京后,密切关注东南一带的消息,任何动静都不要放过。”
“遵旨。”
商渡一口应下,“臣会加派更多玄衣卫去东南调查。”
顺康帝的目光遥遥望向殿外,华阳长公主已经走远,变成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黑点。
他叹了一声,“朕已经仁至义尽,但愿平南王能理解朕的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