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想说什么都行,先出去再说。”
我翻出木桶,连同身后的钟不闻也一同背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松手,非得像个乌龟壳一样趴在我身上。
方才烘干的衣服又湿透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又重新用灵力烘干我们身上的衣服。
现下的钟不闻突然变得安静了,就连呼吸也平缓了许多,我正疑心他是不是睡着了,却听见他开口,“你的簪子很特别,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簪子?我想起束发用的是莲簪,又想起来那是南无漪送的,随口道,“哦……是别人送的。”
“这种华而不实的款式,你也会喜欢么?”
听着钟不闻的话语,我嗯了一声,随后走到床榻边道,“撒手。”
他不再做声,手脚却蜷缩得更紧了。
我有些不耐烦了,“快从我背上下来,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
“你从前不也是这样吗?”他埋在我的后颈处闷声道,“我也没少背过你……”
“那是小时候闹着玩怎么能一样呢?你现在多大了?”
“咳咳…怎么不一样?”
钟不闻咳嗽了两声,鼻音有些重,“你说过的,要背很久很久,要一生那么久。”
我一愣,我从前说过这样的话么?
“你肯定是忘了,那时偷喝白衡长老的药酒,你都不记得了……”
说着,他的声音越发有气无力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许耍赖……”
“好好,我知道了
,你先到榻上休息一会。”我一边哄着他,一边将他的手脚都扒拉下来,这回钟不闻倒是听话了,顺势便躺在了床榻上。
刚想起身,他又伸手拉住我,“陪我。”
一回头,看见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睡这里。”
“不行,这不合礼数。”我摇了摇头,“我在旁边看着你睡,你快闭上眼睛……”
“不合礼数?”
钟不闻一下子睁大眼睛,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线,又拽紧了我的衣袖,“以前你病的时候,也是我陪你睡的,你忘了吗?”
我微微一滞,那时是因为幼时的我怕黑,病了以后又总是接连不断地做噩梦,才去找的钟不闻。
看着我久未回应,钟不闻便低垂下双眸,声音更是弱了下去,“我就知道你都忘了。”
“我没忘……”
我无奈地道,“行了,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我便挨着他身边轻轻躺下,而钟不闻却立刻靠了过来,紧紧地挨着我,脑海里顿时想起来,幼时的我也曾这样抱着他的胳膊睡觉,那时,不闻师兄与我最是亲近。
我看着被隔绝在结界外的浓雾,低声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钟不闻没有回答我,只是又朝我这边靠了靠,额头抵在我的耳侧,呼出的热气弄得脖颈处的肌肤有些发痒,我禁不住缩了缩,他却挨得更近。
看着这般我退他进,我也只好随他去了,“你靠得我这么近做什么?方才不是怕把病气过给
我么?”
“你不是不怕么?过给你也好。”
他小声道,“这样你的身上也会有我的气息……”
这样的话听上去不免稚气,我忍不住笑道,“你在说什么?你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真烧糊涂了?”
过了好一会,钟不闻都不曾回应,我便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低垂着眼眸,卷翘的眼睫上点缀着一丝流光,恰好掩住了眼底的神色,越发令我看不真切。
我又抬手摸向他的额头,还是很烫,我总觉得是因为烛聂的缘故,才导致钟不闻出现如此多的异样。
“我没糊涂,你信么?”
乍听见这话,我有些疑惑,却不想他突然地抬起头,浓密的眼睫瞬间滑过脸颊,引来微微的痒意,紧随其后的是涌入口中的温热气息。
太近了……
脑海里一片茫然,唯独剩下这一模糊的念头,他趁机攀附上来,那深棕色的眼眸灿若星辰,明亮得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唔……”
手指扣在他的肩膀上,可我甚至没想起来要推开他。
一下,两下,三下……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柔地落下,很快,他迅速侧过脸,温热的湿意随即落在颈处,一切快得像是虚幻又脆弱的梦,可唇上残留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却提醒着我,那不是梦。
“你……”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攥着我的手指却收紧了,就连肩膀也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慌乱不已。
“……”
我闭了闭
眼睛,觉得自己也开始发烫了,真是荒唐……
我未曾想过自己居然无法拒绝钟不闻,这种感觉十分古怪,只因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不闻师兄变成这样……从前是互相依赖的亲人,但从何时起就变了?
过了许久,钟不闻才小声开了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不喜欢这里。”
听见他的话,我勉强回过神来,“我也不喜欢这里,这里很怪异,你不觉得么?”
“那些奇怪的雾气像是某种阵法所聚集起来的,除此之外,辟尘大师口中的七人之选,到现在为止,却只有我们两个人……”
钟不闻低声道,“那位辟尘大师并不想让我们离开。”
我皱起眉头,“你方才说,你梦见金身骸骨藏在一座塔内了?”
他嗯了一声,又道,“那座塔通体为紫色,跟无涯门的长英塔有些相似。”
通体为紫色的高塔,岂非是安国寺的紫圣塔?
“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什么?”
钟不闻一边回忆着梦境,一边继续道,“我看见塔内有一个阵法,金身骸骨似乎是那个阵法的阵眼……”
“周围有很多人,但是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看到那些人围着金身骸骨在吟诵经文,听见那些经文,我的头很痛,就好像……”
“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我的身体里面不停地挣扎,他似乎在嘶吼着什么……”
另一个人?难道是烛聂?
我心下一沉,这听上去像是某种封印阵
法,联想到之前金身骸骨是镇压养尸血潭的阵眼,难道钟不闻梦见的是封印烛聂的场景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不闻作为烛聂的宿主,岂不是要被一同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