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是原镇上西头的镇民拆迁补的房子,不属于古镇街道上的,因此拆迁补的房子价值和普通县级市的房价是差不多的,并不如古镇街道上的房价和市里中心街道的价格是一样的。
苏筠进了这个叫做花园晨光的小区,一部分是只有六层的普通楼房,一部分是有二十层以内的电梯房。
楼层看起来是灰石伴着白色泥灰的颜色,像是剥落的墙壳,看起来就知道这是一处中低档小区,这里离古镇中心比较远,有五路公交车的距离,所以这边几乎是没有游客的。
住户多是本地居民,或者是在附近工厂打工的外地务工者,早晨都是一些骑着电瓶车上班人流从小区里涌出来,苏筠站到了一边,等人流过去,往里面继续走。
八月份的天气,早晨太阳的暑热还没尽情的挥洒,树荫下已经有了些许蒸腾之意。
苏筠穿着件碎花白色连衣裙,戴着一顶宽檐边遮阳帽,两支蓬松的麻花辫放在胸前两边,看起来就像是简单纯洁的就像是少女杂志的封面,只让人想到了蓝天白云和海边,以及那迎面吹过来的清新气息。
走到一个正在点炉子的阿婆身边,苏筠让声音稍微大一点问道:“好婆,我问下哦,倷阿晓得一个住户叫做吴痕的?”
阿婆显然耳朵不背,回过头来,笑道:“小娘儿找对人咯,这个小区没有阿婆不识得,倷要找的是不是这样高,这样瘦。”
阿婆在手里比划下,拿着的蒲扇带起一阵风,苏筠的裙角微微飘起。
正是吴痕的身高胖瘦,苏筠点点头问道:“好婆知道他在哪里住吗?”
阿婆呵呦一声,看了看苏筠上下:“小娘儿看着乖巧巧,怎识得那样的男小敢?”
阿婆引了话性儿,继续道:“倷弗晓得,前两天夜里向,那防盗门哐啷啷的响动,我起来看,这一看赫死掉了,哪里是好白相的,两帮人,这么粗的棍榔头,打相打的斗在了一块,阿婆瞅得清楚楚,有个小敢头那头脑上滋啦啦的冒血啊,赫死人啦,那我就赶紧冒报警啊,一直到早浪头也弗见人来”。
阿婆眼中现出惊恐夸张的表情,显然是平常老百姓见到了流血事故的惊吓样子。
接着阿婆气愤道:“终于警察局来人了,说我瞎七搭八野豁豁乱形容,霍!我可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怎会投五投六在这种事情上烂污三鲜汤乱说,做这种花脚头又不讨好的事情?我难道不怕吃耳光啊,还不是为了我们这片的邻里百姓安全着想啊。”
“小娘儿你说是不是这样的缘故事理?”
苏筠心里叹口气,果然是七八十岁的阿婆,就算是没多少见识,生活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自己这打听个住址,她就认准了自己和吴痕认识,想让自己去说项。
苏筠只得笑笑:“阿婆自然不会胡说”。
这阿婆高兴的站起来,拉住苏筠的手:“囡囡果然是通晓情理的乖巧巧儿,阿婆心脏不好,倷要是识得那位吴爷,能不能去说个情,求他搬离了我们这里,这小区也小,容不下他这尊神佛啊,他拿来许这许多男小敢,就是到京城里或者是沪上那样的大城市去打拼,也是便当来死,何苦在这里惊吓我们是伐?”
阿婆殷殷的看着苏筠,只夸吴痕有这么多弟兄去其他大城市闯拼也容易,不说实际上心里恨不得把这帮蛀虫害虫给踢得远远的。
这事苏筠还真不能现在就答应,毕竟吴痕是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现在规模有多大了,不过听阿婆的形容,起码是千塘镇已经被他们吞下了。
李学鑫现在应该是被调到县里去了。
“我试试吧,跟吴痕只是普通认识,不好跟阿婆保证”。
“好的好的,倷肯去说就好。就在那里,成天不开门,也不知道里面什么响动情况”。
阿婆正拉着苏筠说话,有两个穿着破洞牛仔裤,上身无袖黑色T恤露出臂膀上刺青的青年走这边路过。
看着苏筠眼神打量,这个小区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没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
“其婆,这是你孙女吗?长得很漂亮啊”。
一个青年吹了个口哨,倒是没有停留,跟着另外一个青年“哗啦”一声把防盗门给拉了起来,然后又“哗啦”一声给拉下来了。
苏筠看着他们手上拿着一些水果牲品之类的东西,倒是看着像上供。
只是这样一声口哨伴随着那有点流气的招呼声,把这阿婆又吓得担忧起来了:“小娘鱼倷还是赶紧家去吧,这事情不是好白相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小敢,万一看到你这样水灵灵的细囡,要弄怂,阿婆就罪过大了,哩哆都是刮三的巴子,不是倪这一片的良民,还是不要招惹了,快家去吧”。
阿婆刚才还在希望苏筠能顺便帮说个话,现在又担心苏筠的安全,劝她不要去找吴痕了。
“勿事宁,好婆弗忧心啦”。
苏筠安慰了句就和阿婆告别,朝那户走去。
阿婆在后面喊:“囡囡小心那些寿头呦”。
阿婆的老伴出来了,把阿婆给拉进了屋里,拎着小火炉子:“倷日昏了,那些小赤佬是好骂的,小心吃耳光,快做早点去吧”。
苏筠走到那防盗门口,从外面看,和普通的一层停车库没什么区别。
苏筠朝里面认真听了听,似乎人挺多的。
“叮,叮,叮”。苏筠轻轻叩了三下门。
防盗门就是这样,你小声敲没什么声音,要是大声敲,就会哗啦啦的响。
苏筠敲门的声音不大,可是里面立即就安静了。
传来一个年轻声音问:“谁啊?”
“我找吴痕”。
屋里人的眼光都看向正跪在香案前结拜的吴痕。
吴痕猛得站起来:“是苏小姐吗?”
她不是正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吗,怎么会忽然来看他了?
“是我”。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细细柔柔的,吴痕本来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了,短短个把来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越来越忘记自己开始是什么模样了。
唯有这声音他却记得是如此清楚。
“开门”。吴痕朝站在门口的阿呆挥手。
“慢着”。另外两个结拜的其中一人道,于是门口立即有人拉住了阿呆。
阿呆一趔开胳膊,把那青年挥得跌坐在地上,他就把门哗啦一声给拉开了。
外面早晨的太阳光正盛,刺目的阳光呼隆一下填满了这个里面因为点燃香烛而有点烟雾缭绕的灰蒙车库,一个窈窕的少女身影背光而站。
车库里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吴痕大怒一声:“都给我闭嘴!”
除了吴痕自己手底下的人,其他两个人手底下的都有点不服气的看着吴痕,不过到底是都不再故意的起浪了。
“老弟,这位是谁啊?给我们引荐引荐?”
一个长相平实,大概有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笑着出声道。
“是啊,没想到痕哥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我以为痕哥除了会……嘿嘿,在女孩子面前提那些打打杀杀的不好,痕哥给介绍下啊,这专美与前可是不好”。
一个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七八岁,却喊吴痕为痕哥的男人,长相有点精明外露,脸上带着隐约不清的一道疤痕的男人也笑着说道。
吴痕勉强应道:“不好意思,大哥,三弟,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希望你们管制一下弟兄,别找麻烦,她来找我可能有事,我出去一趟”。
苏筠站在门口,轻易的可以看清楚车库里的情形,车库里最多的就是麻将桌,可能是平时没事的时候娱乐玩的,还有许多排成一排排的椅子,倒是看着像是听讲座似的,这个想法有点滑稽,可是看着那椅子排列整齐,是有点那意思。
临时的香案上摆着三根大香烛,前面是上供的猪头三牲水果等,看着是正在进行结拜。
这种形式在这样的团伙里并不稀奇。
忽略过去其他的若干小弟,其中两人,苏筠认真看了几眼。
年纪大点的男人,皮宽三角睛睁露,头圆眼大两眉浓,兼容马眼大而宽阔,是生活忧奔的三角状外鼓出眼球,可是此时竟然隐约有伏犀目忍富的样子,可见是个天生家境贫寒,克妻损儿的面相,却因为自身聪明心计城府,隐约有发达之相的人。
年纪小点的男人,眼睛黄小样圆,摇头摆膝,是鸽眼贪淫的长相,有小聪明的虚伪不可信赖,但是他脸上那道不甚清晰的刀疤痕横过眼睛,使得原本的鸽眼上下眼纹虚虚的长长了,这鸽眼就有点像是鹿眼黑亮,上下眼纹很长,正所谓鹿目睛黑两波长,自然福禄异寻常。这人原是小聪明成就之人,却因为这道刀疤变成了主发达高照的面相。
苏筠粗略一看,就知道现在吴痕肯定是小有势力了,不然也不会招引到两个可以以自己本身能力来改变自己命运的两个男人过来要和他结拜拉拢。
吴痕走出来车库,看着苏筠,她还是很漂亮。
不是,是比之前看着好像有点不同了,说不上来哪不同,就是觉得之前见到的苏筠虽然也很神秘,但是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像是他在春雨季节里路过巷子里看到的那株白梨花,很美,但是总让人担心,会碾落成泥。
现在的苏筠看起来,……
像是一汪阳光下的透明的水,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又像觉得什么都没看到。
“你怎么想起来来看我啊?”
吴痕有点兴奋,他毕竟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苏筠看着吴痕的面相,没想到短短只有二十几天没见,他的面相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心里有点惊骇。
贪狼星命格的人即使不能富贵极长,也会主破杀孤恶,吴痕山根挺阔鼻头悬胆,这分明是心内见明有忠心义胆之人,主富贵长春,可是他鼻侧法令纹隐而长深,这是杀心深藏的面相,主凶恶从寡。
是一种很矛盾的面相,和之前吴痕脸上那简单的平庸长相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好啊,当然可以了”。
吴痕很爽快高兴的答应了,和车库里等着的众人说了一声有事去,就跟着苏筠走出了小区。
郑鹤看向吴祥峰:“大哥,这老二是卖什么关子,那女孩子是他女朋友还是想追求的小妞?”
“亏你还说同姓吴的本家,给他脸来结拜,他就这么出去了,因为一个女孩子来找他,就把我们这样晾在这里?”
“而且还居然敢来警告我们,什么不是我们世界的人,那我们是哪个世界的?难不成是鬼界的啊!”
“一句话交代都没有,就说这种嘴上无毛的小子办事不牢靠”。
郑鹤一番似假似真的抱怨。
吴祥峰笑道:“二弟还是年轻人呢,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免要照顾一二,好了,阿鹤别这么多情绪了”。
“这次要和县里的万瘸子谈判,还要仰仗二弟呢”。
吴祥峰看着郑鹤笑得意味深长,郑鹤也立即笑了起来,刚才因为吴痕这么一走的些微气愤也没了。
万瘸子手底下有鼎万会所,是县里最大的娱乐会所了,因为早年的时候和人拼场子,被人砍折了腿,现在走路还有点颠簸趔趄,所以被看他不顺眼妄图夺地盘的敌人轻蔑的称为万瘸子。
手下的一帮打手自然是恭敬的称为万总了。
万瘸子早年被人就砍过,身上就没好过,可见凶性,吴祥峰提到让吴痕去和他谈判,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要去挨砍的。
这才郑鹤笑着不说话了。
苏筠回来后,发现自己原本的存款,多达四个亿的存款竟然变成了一张存折样式给封存在她的镯子里了。
还有她接下来在未来获得的那些紫竹草凝露啊,炼丹炉子啊,还有三泰羊肺里的那颗聚财丹都被锁在了镯子里,不能动用了。
好在现在还有几乎满镯子的金点,和几个未显示亮起的图标可供使用。
还有就是她的信仰光点仍然在每天稳定增加,看来是那时候碰到的利小刀他们还在一直的为她忙碌,筹集这些零散的信仰光点。
现在手上还有的钱就是从李学鑫那里得来的五万块钱了。
因此请吴痕去茶楼里坐坐,还是请得起的。
这个茶楼是当初苏筠和李学鑫一家见面的茶楼。
这里的服务员还是当初的那个,看到苏筠进来这次态度好多了。
上了茶,苏筠看着并没有喝,吴痕端起来喝了一口,却因为喝的太猛,烫到了舌头,可是他为免在苏筠面前出丑,就硬生生的忍下了,一张脸都憋红了。
苏筠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于是吴痕的脸就更红了。
脸红了,可是望着苏筠的眼睛却隐约发亮。
“吴痕,你的梦想是什么?”
苏筠看着旁边造作摆样子的塑料竹丛。
“啊?”
吴痕没想到苏筠会问这个问题,真的是难住他了。
他的梦想是什么?
开始的时候,是想挣很多钱,让眼前的姑娘可以看到他。
后来,后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拿起手里的铁棍时,心里的想法就变了,是一种想要变得很强的想法。
让所有人都不能小看他的想法。
吴痕脸上的囧退掉,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崇尚,和信仰的严肃神色。
“梦想有一群忠肝义胆的兄弟,我保护着他们,他们保护着我”。
“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下帝国”。
这样啊。
“那如果让你去死的话,在梦想完成之前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苏筠轻轻的话语,望着窗外街道上来往的人流,回头看着吴痕已然惊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