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想起虞鸢是为何走到这儿来,不由得一笑:“走罢,别在此处待着,叫人发现也不好,我带你去茅房。”
跟在小厮身后,虞鸢却是左右看看,暗自记下府中地形,她沉默一阵,看向小厮瘦弱的背影,轻声询问:“这府中的人都是这般纵容公子么?我在外,从未听过公子这般行事作风。”
小厮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来,打量着虞鸢,眼底浮现一抹苦涩:“纵不纵容又有何区别?我们的卖身契在大人手中,家人的命也被捏在大人手中,如若有谁说出去了,遭到的便是灭门的报应。来知府谋个职位,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安身立命,这些个浑水,谁愿意去趟……”
似是意识到自己今日说的太多,小厮有些后悔,他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又放心下来:“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可千万莫要说出去。”
茅房已到,小厮便匆忙离开,似是很着急的模样,他怕自己留下会忍不住同虞鸢说更多东西。
这个知府,他待了五年,看见的腌臜事情太多,编成一本书都绰绰有余。
虞鸢假模假样的进茅房待了会儿,她思索着入府来看见的事情,心底的怒意逐渐升高。
一方官员,当是百姓们的衣食父母,可这知府当得,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
那少年青紫的尸体还出现在她眼前,虞鸢叹了口气,思索着当是如何将知府给收拾掉。
是夜。
管家进了虞鸢的房,见虞鸢正倚靠在床榻上读书,烛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更加像个女子。
这样的人,他家公子一定能找到新的乐趣,定是喜欢的。
“小公子,快跟着我来。”管家热情的招呼虞鸢,眼角的皱纹挤出几道来。
虞鸢看了一眼管家,放下书,小脸上带着怯懦,她咽下口水,结结巴巴:“管家大人,我是……是要去白日去的那地方么?”
“是。”管家生怕徐瑞峰等急,便上前扯着虞鸢的手臂走,他步履极快,边走边哄,“小公子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家公子待你便是最好的。”
“为何这般说?”
见虞鸢纯真如稚儿,完全符合徐瑞峰的胃口,他便有心提点:“小公子去了便知道,公子想要玩什么,你便陪着,好好享受。”
虞鸢:“……”
当真是将她当成好骗的了。
到底是享受还是折磨,她还是可以分辨。
将虞鸢推进房间后,管家立刻将房门紧紧的关上,又如同往常一样,将四周的人遣散开,免得屋内的声音传得太大。
这徐瑞峰的情趣倒也奇怪,大白天的将每一根蜡烛都点燃,到了晚上却将烛火全部熄灭,偌大的屋子中,只有窗户倾斜进来的月光,有些凄清。
他躺在床上,不知虞鸢位置,便哼了哼,声音扬了扬:“过来。”
虞鸢屏住呼吸,提脚走去,她落脚极轻,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纱幔被风吹起的声音全然将她的脚步声掩盖下去。
没听见动静,徐瑞峰有些恼怒:“过来!本公子让你来,你便来!将这套女子穿的衣裳换上给我瞧瞧。”
自白日见到虞鸢,徐瑞峰便念着要让虞鸢穿上女装同他玩。
这是个奇怪的癖好。
虞鸢心头作呕,面色更冷几分,她一步步朝徐瑞峰走去,听得他的怒吼声越来越近,她轻轻勾唇。
“过……唔……”徐瑞峰本想骂人,却只觉得身上有些地方被人轻轻碰了碰,却又不像是人碰的,那感觉过后,他便无法动弹。
被好生伺候这么多年,徐瑞峰还从未有过这般感受,他想转身去看看身后是人是鬼,却又动不得,月光照在纱幔上,影子晃悠,他心底发毛。
虞鸢趁此机会,赶紧将自己怀中的胭脂抽出,胡乱抹在脸上,往眼睛下拉了两条长长的痕迹,乍看上去,倒像是血泪。
做好准备,她这才悄无声息的来到徐瑞峰面前,盯着他,面色如霜,月光照着她的后背,她的脸上落下一片厚厚的阴影。
“徐瑞峰,你可知罪?”
她声音淡漠,似鬼似妖。
徐瑞峰在看见虞鸢那张花里胡哨还流着血泪的脸时,胆战心惊,嘴巴张得老大,却是连一个“救命”也喊不出。
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憋出话:“你……你是谁,不准装神弄鬼!本公子知道你是谁,定要你生不如死,趁着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赶紧停下。”
虞鸢扯了扯嘴角,红唇的弧度漾着危险意味:“呵,我本就是阴曹地府的鬼,又何须装。”
鬼!
徐瑞峰咽了口水,想要逃,却被死死的禁锢住。
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看虞鸢那张苍白又流着血的脸,终于是哭了出来,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求……求你放了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可知你害过多少无辜的人?”虞鸢冷声问着,鄙夷的看着他。
徐瑞峰的声音都打着抖,他想了想自己以往玩死的少年们,想要说谎,却又不敢说谎:“估……估摸着有将近百……百人。”
虞鸢倒吸一口凉气,便是在徐瑞峰的手下,就有将近百个无辜的亡魂。
“我……还有我爹!”徐瑞峰见虞鸢的脸色冷下来,他秉承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慌不择路。
“我爹是遂城知府,他管着遂城的税收事宜以及公堂审案,若遇见税收,他便会做假账,从中提出两成银两。而如若遇见公堂审案,有关系的走关系,有钱财的塞钱财,他平白的让很多人蒙受冤屈和羞辱去死。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爹都下了黑手!”
他说的恳切,一副“有事儿找我爹别找我”的样子,虞鸢看了,心底唏嘘。
这对父子,到底是狼狈为奸,让人恶心到底。
“你可知我是谁?”虞鸢冷声问道,她可以压低了嗓音,声音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幽凉。
徐瑞峰心脏一抖,他见虞鸢穿着白色衣裳,小心翼翼询问:“白无常?”
若不是时候不对,气氛不对,虞鸢觉着自己快要笑出:“我乃阎王!”
徐瑞峰差点被吓晕过去,他做的事得是多么伤天害理,连阎王都来了!
正在此时,一具身体从窗外抛了进来,“砰”的落在徐瑞峰的身边,虞鸢被吓了一跳。
而徐瑞峰看见那具身体,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他爹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