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掌柜脸色惨白，“崔洪，崔洪……”
崔洪，便是那个跟何长工一同死亡的人，本子上自然没有他的名字。
然，这些事自然不能被旁人知道。
傅掌柜白着脸，“崔洪已经离开傅府酒庄，去别的地方谋生了。”
“是吗？”张御史半信半疑，他幽幽开口：“王爷，不如让辰侍卫多走一趟，看看崔洪在哪里谋生？”他幽幽指着本子下的一个地址，那正是崔洪的家。
萧逸云点头。
辰飞立即出门……
片刻之后，他回来了，带回来崔洪的夫人和一对子女，小姑娘娉婷而立，站在崔夫人身边，颇有几分姿色。
“崔夫人换了地方住，住在城南的一家别院里，来回费了些时间。”辰飞道，“崔洪没有找到。”
“城南别院？”城南大多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普通小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张御史冷笑，“傅府酒庄给的工钱并不高，崔夫人何来银两住城南的别院？而且……崔夫人身上穿的可是今年新出的云绸？”
崔夫人农妇出身，没见过几个达官贵人。
前些日子傅掌柜跟她谈赔偿时，她只远远见了傅太师一面就吓得立即答应赔偿的事。如今公堂上有风头正盛的镇南王，还有张御史和陆大人，崔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衙役在她身后推了一下，她软绵绵跪下，学着当初傅掌柜吩咐那样道：“民妇只是借住在民妇的亲戚家里，身上所穿也是亲戚所赐。”
“什么亲戚这么大方？”张御史问。
“一……一个远亲。”崔夫人道。
“远亲？”张御史有备而来，怎会让她胡说八道？他从袖中掏出一份证据，说：“城南的宅子原本是傅太师名下，八日前转到你名下。这八日来，你在布庄、客栈、胭脂铺等等共花费一百二十多两。崔夫人，你口中的远亲，可是傅太师？”
公堂外旁听的人倒抽一口气，八天，短短八天那崔夫人花费了一百二十多两！
要知道，在傅府当一年长工年俸大概二十两左右，这崔夫人一天就把六年的工钱花完了，哪儿来这么多银两？
崔夫人是不敢跟傅太师认亲戚的，她吱吱唔唔，说不出话。
萧逸云捏着茶盏，淡声道：“崔夫人，天道昭昭，本王劝你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这张御史连她这几日花费了多少银两都知晓，想来再瞒也没有用。崔夫人想通了，她哭嚎一声，道：“大人，我家汉子惨死傅府酒庄，那些银两是傅府给我的安置费！”
傅掌柜软瘫倒地，“你，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家汉子跟何长工已经……”说着，崔夫人摸一把眼泪，“死了。”
傅掌柜再说不出一句话……
陆大人额头青筋一抽一抽的，“崔夫人，说话要凭证据。”
“我说的都是真的。”崔夫人豁出去了，“傅府酒庄里头有许多大锅，是蒸煮粮食的。每次蒸煮的时候，都需要许多人站在上面搅拌……我家汉子跟何长工做的就是那个工序。那天，那天……我家汉子和何长工同时掉了下锅里，那儿水都开了，他们两人就泡在开水里，活生生……”
公堂之上，倏地安静下来。
傅府酒庄的大锅，许多人都知晓，足足有十尺长，能容纳好几百斤米。底下大火烧开，长工们站在锅边，不停地搅拌锅中大米，半熟后出锅晾晒，酿酒。
但谁也没想到，那何长工和崔洪竟然掉了下去！
锅中是开水、底下大火。
任谁也救不了他们……
“我到傅府酒庄认尸的时候，我家汉子已经被煮熟了，只有他一个人……除了那张脸以外，我什么都认不出来了。”崔夫人哭得更大声，道：“傅掌柜给了我一些银两，让我带着孩儿离开慕城，去别的地方生活。傅府酒庄是太师大人的产业，我不敢闹事，只好收了银两了事。”
“前些日子，我听说何夫人在城中击鼓鸣冤，打听之后才知道何长工也死了。傅掌柜之前给我的银两，已被我挥霍得差不多，于是我便借着何夫人闹事的期间，又问傅府酒庄给了银两，还让他们给我一处别院，重新在慕城住下来……”
何夫人没听完，已哭了出声，“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他们前些日子前来问我需要多少银两。”
兴许是何夫人一直不答应接受银两的赔偿，所以傅掌柜等人也不肯告诉她何长工的死讯，她苦苦纠结了这么久，怀疑了这么久，突然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而且她的丈夫还是这般惨死……
何夫人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你们这两个农妇，胡说八道。”陆大人几乎要急疯了，萧博衍那边一直不回消息，萧逸云又坐在公堂上。他答应萧博衍的事要食言了！“你，你们……”
“陆大人未经查证，便说这两人胡说八道。难道陆大人早已经知道真相？”张御史幽幽问。
“我……”陆大人结巴了。
“我家汉子就葬在慕城郊外的山上，陆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前去看一看。”崔夫人虽然胆小，不敢闹事。但她还是很有良心的！得到赔偿之后，第一时间就葬了她的丈夫，她说：“当初下葬之时，我是在城北的棺材铺购置的棺材，入殓时更在棺材铺的伙计作证！我家汉子死状如何，他们一清二楚，请大人明察。”
开什么玩笑，开馆？
仵作一验，不是真相大白了吗？
“这，这……入土为安，怎么能惊动逝者呢？”陆大人试图阻止开棺验尸。
“他们两人在傅府酒庄工作数十年，熟知每一个步骤，无缘无故去世……而傅府酒庄隐瞒逝者去世的消息，逝者冤死，泉下难安。陆大人若是真的尊重逝者，应该开棺验尸，给逝者一个交代。”张御史问一旁的崔夫人，“崔夫人，你可同意开馆？”
崔夫人含泪，“同意。”
陆大人脸如死灰，他看着萧逸云，后者沉着一张脸，对着辰飞点点头。
已经没有他反驳的机会，盼只盼，萧博衍的人快一些赶来，阻止萧逸云解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