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嫄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字,许久才喃喃问道“我,我,我不知道,父王竟然也派人追杀你!父王为何要杀你?他明明答应我”
“在下多谢郡主错爱,但请你速速放弃这个错误,否则知道我没死,今日是大皇子用剑刺伤我,明日不知又有何人来灭口。如果郡主真的喜欢我而非贪图一时有趣,那就请远离在下,放在下一条生路。”释装作十分伤感,双眼低垂,提笔的手轻颤着写道。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哪怕一点点,也没有吗?”羽嫄此时已经双眼发直,眼神空洞,有些呆愣地问释。
“我的情况郡主非常清楚,我这辈子是不能喜欢上任何女人的,你忘记了吗,我是灾星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灾难和麻烦的。所以郡主,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不喜欢任何人。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不要再苦苦相逼了好吗?”释继续扮演痛苦不堪的神情,此事更是险些声泪俱下。
羽嫄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释,她喜欢的那个二殿下,一直便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平静模样,不论是再大的惊喜或是再差的境遇,他永远都波澜不惊,就是这一点最为特别也最吸引她。此刻见他如此悲恸,羽嫄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看着他的执着他的坚持,她突然就胆怯了,于是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合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用下牙齿轻轻刮过上唇,下了几次决心才说“那好,如果你哪个女人都不喜欢,我也不逼你,我回去之后会告诉父王和姨母,我不喜欢你了,想来他们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但事实上,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愿意成全你的孤独罢了。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大可以来找我,我定是帮你的。”说完站起来就跑了出去,似乎边跑边在抹泪。
七七眼看着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拍着两个前爪直叫好“我之前是真没发现,你竟然还会演戏啊。方才那痛不欲生几乎要声泪俱下的样子,连我都能骗了去。这是一项新技能啊,你从前若要就有这等本事,何至于如今需要在这里受气。不错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个好办法!”
释收回情绪,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稳了稳心神才白了七七一眼说道“去,少阴阳怪气地笑话人,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何须演戏作假?这等虚与委蛇的做法,让人心里别扭得很,你少讥讽我。”七七闻言直呼冤枉,一定要释相信这些评论乃是自己发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话,绝无半分嘲讽挖苦之意。
打发了羽嫄郡主,释终于松了一口去,想着以后再也不用时刻提防,心情便很好,突然就想起还未问问今日搬出来就为自己解了围的那位后山竹林中的长者到底是谁,于是让七七在房中等着,自己来到有无禅师的住处。方走到门口,看门的小沙弥便迎上来双手合十行礼道“施主安好,若施主是来见方丈禅师的,那请您到房中稍坐片刻,禅师此刻不在屋内。”
释谢过沙弥进了禅房,方丈的禅房中并无桌椅,只有窗前放着一架瑶琴,对面矮几上放着木鱼和一串佛珠,并旁边一个草蒲团和墙上一副大大的“佛”字,除了这些再无他物。释来到瑶琴前跪坐下来,用手轻轻抚了抚琴弦,泠泠之声便从指下传来,许是心情的影响,今日这琴音听着都不似往常低沉浑厚,更显清脆悦耳。释一时兴起,随手弹了一曲小调,边弹嘴角边不自觉泛起微微笑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脸看起来当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再不似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冷静,而是有了日出东方的朝气,看起来终于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模样。
方丈回到禅房的时候,释还在一心弹琴,禅师并未打断他,而是轻轻走到蒲团前坐下,静静欣赏这曲踏莎行。一拨一捻,一撮一挑,释沉浸在琴声之中,直到收指依然没有回神。良久方才收回放在琴弦上的双手起身,结果一转身便看到在蒲团上微笑望向自己的有无禅师,连忙躬身抱拳行礼,掏出纸笔写道“请禅师恕擅动瑶琴之罪。”方丈见状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琴本来就是让人弹奏之用,物尽其用何错之有。施主弹得一手好琴,老衲方才在琴声之中听到了宁和与些许释然,实在应该恭喜施主。”
释笑着摇了摇头,问了自己好奇的问题“在下冒昧叨扰,一是再次感谢您之前的帮助,二是想问问方丈禅师关于后山竹林中那位前辈的来历。今日您不过对着太子提了一句那位前辈,便让他瞬间改了主意,所以晚辈好奇,来请方丈禅师解惑。”
“后园那位施主乃是太子殿下的亲伯父,当今圣上的亲哥哥。”有无禅师倒是并无隐瞒,很痛快的告诉了他真相“这位殿下曾经被立为太子,但不知何故在登基前夜突然将皇位让给当今圣上,命人在这白云寺后山修了竹屋住下,几十年来再未下过山。从那时起白云寺成了皇家寺院,每年佛诞之日皇上都会亲自来上香,同时会去看看竹屋的施主。其他重要时日皆是太子或皇子代替皇上来上香叩拜。”
听了禅师的一番介绍,释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前辈是这样的身份,难怪今日昱琮会颇为忌惮,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也不禁唏嘘,皇家历来事多,果不其然,任何一个王朝中人,过得其实都诸多不易。都说出身高贵,可这高贵背后也会带来许多普通人永远不需要面对的风波,到底是福还是祸,谁又能完全说得清呢。
释拱手谢过禅师,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外沙弥来报,称太子殿下要带着两位使臣下山回宫了,请方丈前去相送。释一听心中欣慰,知道这次定是羽嫄真的愿意放手了,才劝说樰燑灏下山离开的。方丈禅师去前殿相送,释转身回了禅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七七,说剩余两日的白云寺住着应该很是安宁。
就在释享受白云寺中难得的清净之时,槿落在府中刚刚送走羽嫄就迎来宫中传话的内监,宣了皇后的口谕,要那日定下的几位小姐收拾一下次日进宫陪伴凤驾。那两日陪着羽嫄在城中各处游玩,槿落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暂抛一边,如今又被生生拉回现实,心情很是失落。想着入宫多则一月少则数十日,被拘在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下哪儿都去不得,而且住在宫里不似入宫拜见,各种礼仪规矩那是绝对不能行差踏错的。若是万分不幸被三殿下哦新太子看上,成了什么劳什子太子妃,这辈子便再无可能见释公子。心下有些烦躁,屏退了众人自己独自留在房中。
一想到与释公子近在咫尺却隔着天涯,便觉得老天爷怎得如此捉弄人,也深刻感受了何为身不由己。槿落气呼呼打开黄花梨衣柜,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柜中的衣衫向床上扔,扔着扔着悄悄掉下泪来,最后干脆随便抱了一把向外一扯扔在地上,自己转身来到桌前坐下,摊开花笺,心中想到“不管命运如何难以违逆,即使皇权能控制自己的人但总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吧。哪怕是入了宫门,这颗心永远都是释公子一人的,应该将心事明确告知,才不枉相识这一场。”于是槿落提笔写了四句小诗驿寄梅花无人问,鱼传尺素托词阕。生难同裘红绡透,但求他日死同穴。写完之后用信封装好,藏在了妆奁最下层的暗格中。这才开门允许素萦她们进来替她继续收拾,自己赌气躺到一旁的贵妃榻上歪着看兵书去了。
第二日清晨槿落便被叫醒,由着嬷嬷梳好头上好妆换了衣服,带着随身衣物和素萦上了马车,这次进宫允许带一名贴身丫鬟,所以槿落还觉得不至于太孤单。“郡主,这次咱们是要住在皇后宫中吗?奴婢有些害怕,这几日教规矩的李嬷嬷一直告诫奴婢在宫中切不可失礼出错,如果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贵人们,那是立刻就有杀身之祸的。她还说从前她在宫里的一个小姐妹,不过是因为不小心摔坏了懿妃娘娘宫中的一个琉璃花瓶,被生生打了三十个板子,还没打完就断了气,最后卷了草席扔出宫外乱葬岗,根本就稀松平常。奴婢总是毛手毛脚的,那还是懿妃宫中,这可是皇后宫中啊。”
槿落拍了拍素萦的手说道“你别太紧张,你也不是宫女,不需要到主子面前伺候的,我在的时候你跟着我就好,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乖呆在房中不要出来,不会有事的。”
“嗯嗯嗯,郡主放心,奴婢哪儿都不去,就呆在房中。”素萦听了拼命点头道“不过郡主,您虽然不喜欢这个太子妃之位,但是我可听说另外两位小姐,就是荣昌伯的幼女田语萱和丞相赵赫的女儿赵漪容,那都是十分想要成为太子妃的。家中不但老早就请了以前在宫里侍奉的教养嬷嬷,而且趁着这几日都还备了厚礼带入宫呢。您看咱们什么都没有备着,不会惹皇后娘娘生气或者被其他人嘲笑吧?”槿落笑着摇摇头,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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