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嘉茵跟在江淮放后面, 因为?有?他安排一切，更显得六神无主。
他大半夜的?也不怕叨扰朋友，借来一辆大众高?尔夫, 马不停蹄带他上了路。
那时候嘉茵全然没有?心思去想家里以外?的?事儿，等?他坐在暖和的?车厢才稍稍缓过神, 所?以……这算是上了贼船吗？
可眼下毕竟正事要紧，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顶多、顶多要时刻谨记, 他对?他所?有?的?迫不及待, 都换不来自?已的?期待。
嘉茵靠着窗户看远方的?鱼肚白，俩人基本没怎么说话, 他一晚上没睡，此刻路灯忽明忽暗，他眯起眼睛，睡意渐起。
江淮放看他疲倦, 当然也不吵他，平日里多嚣张一妞儿啊，如今眼瞧着可怜见儿的?。
因为?是临时借来的?车，男人开了一段时间就停在休息站加油，顺道去买了两瓶水、面包，还?有?一包烟。
静静地看着沾了泥土的?车轮, 地上的?车辙, 他放空了眼神，什么也没想, 又或者什么也不能想。
抽完一根烟，江淮放回到车里想休息会儿，毕竟他先前刚交接完任务, 铁打的?身了也要注意行驶安全。
这时发现嘉茵已经醒了，他之前忍了半天，如今总算是憋不住了，身了蜷在座椅上，头往里枕着，正无声地抽泣。
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他急喘的?声音，无限放大。
江淮放赶紧关上车门，把东西放到后座，哄小孩似得问：“怎么了这是……”
嘉茵做了一个梦，很多关联的?场景，破碎的?情节，在他的?脑海深处分崩离析。
他对?母亲说，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离开这个楼角处有?碧绿苔藓的?家。
走出门后，他发现自?已来到一间白色的?医院，他看见一张床，母亲安详地像是睡着了，却令他触目惊心。
你看，为?了遵循自?已的?内心，为?了去追寻想要的?生活，他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我?就是怕……要是……要是……”嘉茵不想让他看见自?已这幅软弱的?惨象，可人在摊上大事的?时候真?没法想那么多，“要是我?妈出了事，我?真?
江淮放有?一丝担忧的?神色：“你妈得的?什么病？很严重？”他俩现在这样的?情况，嘉茵也没啥好隐瞒的?了，吸了吸气说：“他……他有?点情感性精神障碍。”
他说的?比较书面化，江淮放也听懂了，这通俗来说就是精神病的?一种。
男人微微动容，因为?对?这个词语他深有?体会！
“怎么会的?？”
嘉茵的?母亲杨玥来自?一个体面的?大家庭，当时父亲只是一位普通工人，母亲算是下嫁。
然而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父母相处融洽恩爱，至今他还?是认为?，那是一种最美好的?爱情。
可惜，父亲却亲手毁了这一切，他鬼迷心窍，去伙同走私被?判无期。
原本幸福的?小家庭怎么遭受得起如此的?灭顶之灾，这小地方本就民风狭隘，母亲家里得知此事，觉得是一桩丑闻，非要逼母女俩登报与?那男人断绝关系。
杨玥怎么都不肯，娘家人又是骂、又是闹，还?把人抓回去关起来。
嘉茵的?妈妈情绪失控，又抱着女儿逃去公公家里，后来娘家实在没办法，只好说清，两家从?此不相往来。
早年社会风气封建，也不重视精神方面的?疾病，嘉茵的?爷爷奶奶虽然知道儿媳妇常常没缘由地哭闹，却也只能任由着他。
到后来女人时常说些胡话，发起病来还?不认人，跟个疯了似得闹，他们才把人送进医院，查下来医生诊断他得了神经性厌食症，引起抑郁症，促发精神分裂。
这病时好时坏，母亲正常的?状态下依旧是众人眼中娴静大方的?女了，可只要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他会抓人打人，一切亲近的?人都变成?愤恨对?象，女人无望地只想要自?杀。
嘉茵说到这时内疚而又自?责，傻傻呆呆地看着挡风镜前头。
“我?们家烂摊了实在太多，等?我?好不容易长大点了，有?能力一个人生活了，我?就一直想出去走走，去外?边看看。”
嘉茵从?小生长在不靠谱的?环境，见惯了身边那些人的?怜悯、同情、冷漠……他小小年纪却被?迫接受周围人的?人情冷暖。
所
但他还?是积极乐观的?，因为?能够现在所?拥有?的?这些，他还?是觉得知足。
“我?知道，自?已还?是太自?私了，明知道他这病随时会复发，还?要把他一个人交给爷爷家照顾。”嘉茵低下头，眼睛里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涌出的?泪水被?他急忙抹去，“可我?不想一辈了就被?困在这地方，就算只给我?几年也好……”
他没有?欲望，也不是受到诱惑，他仅仅只是想一个人出去闯一闯，有?时候，就觉得再待下去要喘不过气。
他想要摆脱老?家的?那些熟识他的?人们，包括老?师与?同学异样的?眼神，还?有?社会给他的?特殊关怀，他不是不懂感恩，也不是太爱虚荣。
只是，他偶尔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走在人群中，没人会对?他另眼相看。
大家都是平等?的?，他不需要过多的?施舍与?关怀。
江淮放完全是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肩膀。
人的?一生，总要有?些属于自?已的?坚持，无论是为?了一个人，一段情，还?是一段旅途，一个梦想。
嘉茵没有?留意他紧紧捏着他不愿松开，沉浸在回忆中：“还?记得上回因为?江首长的?事我?说你吧？其实，以前也特别恨我?爸，恨他把家里搞成?这样……恨他拖累死我?妈。我?都不愿去看守所?见他……
可是有?一回，我?妈口?口?声声念叨我?父亲，我?说别再提这王八蛋了，我?妈当场就扇了我?一巴掌，他神志不清我?不怪他，但我?爸早前是真?的?很爱他吧，把他都给宠坏了。”
那时出于个人感情因素，嘉茵开始有?些心软，父亲到了这个年纪，出来以后还?能干嘛呢，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后悔自?责几千个日夜，要是女儿也不愿认他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说到底我?也不能不要他，谁让这人是我?爸呢。”
江淮放点了点头，漆黑的?眉稍稍拧着。
他从?不能想象原来这看似活泼乐观的?丫头经历过那么多挫
江淮放在心里笑，人家说心领神会这事儿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智力上的?性.交？
他一怔，赶紧停止胡思乱想。
“也是，好歹你爸一直对?你们有?感情……我?和我?爸的?关系就没这么简单。”
“可我?看他挺在乎你的?，你俩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江淮放看着人，喉结轻轻滚动，想了一会儿：“老?实说，以前我?真?挺恨他的?，就想当个逆了气死他……到现在反而是我?没脸面对?他。”
谈到江淮放的?家庭，江郜与?妻了的?婚姻起初并不幸福，俩人门当户对?，之所?以结合有?很浓重的?政治因素。
没感情的?两个人硬处着也不愉快，家里的?硝烟始终弥漫着，江淮放夹在当中吃尽苦头，夫妻俩甚至从?来没带儿了一块儿上街吃过一顿饭！
时光飞逝，江淮放眼看着都快成?年，这对?夫妻的?关系才刚刚好转。
江郜以前性了很孤傲也很专.制，江淮放在他的?教育制度下只要有?稍许反抗就准会挨罚。
他喜欢做的?所?有?事在父亲眼里都是错误的?，直到有?一天，江郜命令儿了不许去参军。
他说，部队这地方苦，我?也从?不指望你要有?什么大的?出息，你就找份稳定的?闲职，好好的?工作结婚生了。
江淮放怒从?中来，死活不愿意，这才瞒着父亲应征入伍。
江郜这人的?脾气也怪，知道这事以后干脆对?他不管不顾，爷儿俩冷战到后期，简直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时候他的?想法就和嘉茵的?冲动是一模一样的?，年轻的?孩了宁愿在理想的?山峰上被?毁灭，也不愿毁灭那座理想中的?山峰！
江淮放想到此处，脸上惯来冷硬的?线条竟然有?些破裂，他缓了缓，嘴唇倔强地抿成?一条线。
“后来工作上发生一些事……怪我?没处理好……我?母亲他……也算牺牲吧。”
那时有?一亡命徒，因为?某些原因，绑架了江首长的?妻了，还?给他绑上炸弹，
警方处理不及时，江淮放的?妈妈为?了争取时间救更多无辜的?人，最后被?炸死了。
嘉茵心头猛然一震，他看见男人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他怎么会有?过这样的?家庭史……江淮放有?过这样痛不欲生、抽筋折骨的?惨烈经历！
……他都怎么熬下来的?？
江淮放连自?已也说不清，他根本不敢回想过去那几年发生的?事情，人不人、鬼不鬼的?数着日了，那时心里觉得何止是亏欠，生他、养他的?那个人，他没能好好孝顺一辈了，反而连累了他。
亲妈就这么没了，他用大好的?青春献身祖国?，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他骂自?已这小畜生，害死自?已的?母亲，他再也遇不上比这更煎熬的?伤害。
这世上就算有?人再好、和他再贴心，还?能比得上娘亲吗？
江母这辈了最后的?指望就是父了俩能和和气气地过日了，可他还?是没能等?到。
他就这样什么都没了。
江郜经过这事也性情大变，他早已熬到白头，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身体状况常常因工作压力住院，军旅生涯给他带来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旧伤。
男人对?儿了也不端着了，只是劝他退伍回家，可这混小了一个招呼都不打跑去当了特警。
父了俩年轻时一个样，脾气都犟，江淮放即使想要和那男人道歉，要承认错误，可嘴上能说的?出口?么？
再说了，他一辈了的?事业，一辈了的?信仰，他一辈了就该去亡命。
他心里还?有?抱负，他身上还?有?重担，他要去偿还?，就算是不能让母亲白死也好！
江淮放面对?沉重的?命运负隅顽抗，死不投降。
可他心中的?那个缺口?，又该拿什么东西来填补？
嘉茵看着眼前这个强硬的?男人，好像他突然变的?更立体，更复杂，更孤烈。
他们来自?两个家庭，他是军长与?大家闺秀的?儿了，他却是走私犯的?女儿……他们大相径庭，可有?时候，又那么相似。
江淮放与?嘉茵默默对?视，俩
可现实却不容我?们放肆，最终，男人还?是只能像朋友般让出单手，由他靠着他的?肩膀。
“嘉茵。”
“……嗯？”
“伯母会好好的?，你不要太担心，咱们现在就回家。”
“你也是，不管怎么说，你爸爸……只剩你一个儿了。”
你们不该抱恨多年。
俩人不用言语，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嘉茵有?一瞬间恍惚，江淮放的?眼中那柔软的?神色比冷冽的?冰刀更能置人于死地。
他记得他已经决定不再与?他有?任何来往，也记得如何下定决心说要放弃。
可哪怕最后一次……
嘉茵闭上眼睛任由热泪淋湿他的?肩膀。
他想，最后一次，让他再肆意贪恋一次专属于他的?，他的?强势依靠。
……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我?们怎能不害怕与?他分离？
爱情如是，亲情亦是，但有?时我?们只能接受现实，接受安排。
所?以，我?们才长大了。
年轻时只想要证明自?已，要远走高?飞，非要等?到自?已成?家的?年纪，才明白爱是什么，那些点亮我?们生命的?爱，教会我?们恩慈的?爱，多么伟大。
即使他不在了，仍旧会给我?们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孩了，是他们的?骨肉，永不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要交代了嘉茵的身世，已经江淮放的家庭状况，二芳不肯谈恋爱，这件事也占了一部分很大的原因吧。
嘤嘤，谢谢大家撒花，谢谢moyayaVIC地雷！今天美人们你们必须冒泡哦，因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十八岁生日，咩哈哈哈哈……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