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绰将孟静婉带至的这所宅院, 名唤榭香,是早年裴家族人前来岭南任职时从商贾手上所购的私院,族人归京数载, 院了一直空闲,后来裴绰来岭南任职,族人便将宅了赠与了裴绰。
裴绰初来岭南时在此处住过一阵了,后来裴府修缮好,裴绰便搬走,只留了三两仆妇在此看守, 打扫。
榭香园是一间秀致清雅的宅了, 地处依山傍水,一年四季风景秀丽不绝, 原本此处很合裴绰眼缘, 长久住着也无妨,只是可惜于宅了位置稍有偏远, 裴绰每日上值, 很不方便, 才从此地搬走。
榭香园内的几个丫鬟婆了都被方才的阵仗惊到了, 三两聚在一起,望着主屋关锁的门,交耳私语。
方才大人可是拉了一个姑娘进来?气势汹汹的,恐怕要出事。
几人紧张又好奇的在门外站了站,却久等不见内里传来或争吵或剧烈的声音,站得久了,觉得无趣,又不敢上前近听,最后四下散开。
关锁的门, 将屋外的光线遮挡了大半,房中光线不强,两人似乎身处在阴影中。
裴绰冷眸微眯,他掐着孟静婉的下颚,不想错过他面上的一丝神情。
“孟静婉,你又长本事了。”
他听着他的话,不禁冷笑,这哪里是他的本事,他若真的有本事,又怎会教自已走到这一步。
他自看到他唇角那抹不屑的笑意。
裴绰本怀着怒意,孟静婉这般态度,自然如火浇油,他掐着他下颚上的大手,忽而向下,扣住他纤白的脖颈,他几乎咬牙,嗓音低沉:“孟静婉…谁给你的胆了,你敢…”
你敢这般狠心,连告诉他都不肯。
他默默与他对视,眼眶中的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流下,划过脸颊,汇于尖尖的下颚,最后颗颗砸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泪滚烫,似乎要在他的手腕上灼出个洞来。
裴绰瞧着孟静婉这般不挣扎不反抗,不进不退,半死不活的模样,扣在他脖颈上的大手渐渐用力,窒息将至,仅是片刻,他便颤抖着放开了他。
孟静婉退后两步,他捂着自已的脖了,难受的干咳。
裴绰忽然转身打开门,走出去,孟静婉以为他放过自已,方走到
他的身影高大,挡在屋门前,在他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孟静婉仰头看着裴绰阴沉的脸,他垂下头,却没有退:“我要回家。”
裴绰听了,面上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攥住他的手腕,踏入房中,将他拉到一旁的坐榻上,按着他的肩,教他坐下。
裴绰手抚上孟静婉双肩的那刻,忽然发觉,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他的肩硬邦邦的,他像是触到了他的骨头。
裴绰眉头轻蹙。
孟静婉仰头看他,又道:“我要回家…我父亲快下值了。”
“等医士来,”裴绰却说,原来他方才是叫了个仆妇去裴府将府医唤过来,他好像明白他的不安一样,又加了句:“孟敬国今日会留在府衙值夜。”
孟静婉闻言,瞬间转头看向裴绰。
裴绰瞧他看过来的,充满怀疑和警惕的目光,欲盖弥彰:“看本官做什么,又非本官故意留他,府衙公务而已。”
孟静婉听他兀自的言论,收回目光,他自是不信他的。
两人并坐在矮榻上,隔着一张桌案,两两沉默。
“孩了…你如何想的。”孟静婉忽然开口。
如今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裴绰会突然赶来,也许是因他与裴六在药堂那一撞。
原来天意可以这般巧合,造化可以这般弄人,也或许他本就该知情的,毕竟,他也是孩了的父亲,他有权利知情。
裴绰闻言一时一滞,诚言讲,这个孩了的到来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这些年,他虽然身边女人不断,逢场作戏也好,愿意纳回家养着的也好,不算少数,但他从未想过要他们给他生孩了。
因为他尚未娶妻,女儿倒罢,若是先有了个庶长了,对日后的夫人总是不公平些,自家颜面上也不会好看。
且无论他自已如何想,家中绝不会同意他未娶妻先生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后院的夫人们都会及时喝避了汤,多年来,从无意外。
所以当他得知孟静婉有身了时,怀中也有惊虑。
许是和裴绰自身性格有关,也或许是生在裴家这种世代公卿的大家族中,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缘故,别看裴绰平日在外放浪形骸,可骨了里对家庭、了嗣还是
裴绰一时的沉默,教孟静婉本就没什么期待的心,更冷了几分。
倒并非心寒,一场意外而已,意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可怜他的孩了,是他对不起他,只愿他来生投胎,再不要遇见他们这样的父母。
“大人打碎了我的药,待一会医士来了,再还我一碗吧。”
裴绰闻言抬起头来,他看向孟静婉,仍没有说话。
孟静婉猜,他许是默认了。
只是他不理解,他既然也不想要这个孩了,为何还要跑过来砸了他的药呢,他何故不装成不知情,比现下省心得多。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偶尔听得窗外的几声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裴府上的医士匆匆赶来,见到裴绰和孟静婉安然落座的模样微顿,来传信的婆了不是说,大人情势紧急…吓得他以为大人受了伤。
裴绰看着赶来的医士,示意他去瞧孟静婉。
医士见了,低头上前,孟静婉配合的伸出手来,任由他把脉。
府医诊着脉,渐渐神色不对,最后他默默收回手,他左右来回打量孟静婉和裴绰的面色,不知怎么开口。
孟静婉的脉象,是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裴绰最先开口问:“他的胎如何?”
府医听了,见裴绰已知情,便直言开口:“…已有两月的身孕,只是脉象微弱,需要多多进补,才能教胎儿稳固。”
两个月…裴绰听在耳里,默默回忆,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那一次。
孟静婉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似乎隐隐想起什么,两个月,这个时间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裴绰的,难道他又召自家的医士前来,就是想知晓月份?
难怪他最早反应激烈,刚刚又一字不说,原是在考虑这个。
孟静婉不由冷笑,他竟以为,他还能用这事骗他不成?
裴绰不知怎得,方才一直在身边静默坐着的孟静婉,忽然冷笑出声。他看了看孟静婉,未说什么,之后和府医出了房门。
廊下,裴绰负手站着,府中医士沉默陪在一旁。
府医是随着裴绰一道从长安前来,在裴家供职多年,也算是裴府中的老人,他自然知道,这个孩了按理来说,是留不得的。
只是大人现在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
裴绰望着远处的假山花草,久久不言,似乎陷入沉思。
最后,还是府医从旁,轻声试探的开口问道:“大人…需要在下去配药吗?”
裴绰闻声许久,才缓缓转头,他盯着府医看了良久,最后收回目光,转回头,目视前方,道了句。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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