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身受重任,立即就从建康搭乘战船前往了益州。
他并其实并不需要率军从建康出发,在益州当地就有宋室的精锐诸军。
当初贺齐率军五千从夷道抢入巴东,然后大军就进驻到了阆中。
阆中即益州的兵家必争之地也,刘备拿下益州后,以桓侯张飞亲自在这里坐镇长达七年之久。
这里北遏汉中,又控巴东,南临巴郡,西临蜀地。
阆即门高也,其山四合于郡,故曰阆中。
在阆中的周围都是高山,但中间却是一片广袤平坦的平原,中间又有汉水经过,可谓是良田广袤,水流充沛,是绝对的天府之国。
所以贺齐入益州之后,第一时间就率军进驻在了这里,以抢占这片膏腴之地,保证后勤补给。
事实证明,他没有选择入成都是无比明智的,成都作为锦官城,城内汉民众多。且当地是郡治、州治,驻军众多,叛军很难在此城中发起叛逆。
益州近十万军队,孙策也没有全部解散,而是派将领在这里挑选精锐,裁汰老弱,然后重新组建了两万精兵。
益州人心思定,且有当地大族配合,裁军并没有出现多少波澜。
主要是宋军虽然裁汰了士卒,可是将校却没有裁汰多少。
像当地有名的大将张任、严颜、黄权、法正、吴懿、高沛、马忠、张嶷等人都已经被编入了宋军。
吕蒙率亲卫数百从夷道进军至巴郡,贺齐就已经率军五千迎其于江州,同时蜀中大将张任、黄权、吴懿等也各率军,从各个方向开赴而至。
江州的地理位置,几乎两千年未变。
这里实在是太重要了,乃是遏控整个巴地的咽喉。
后世两千年,江州治所就在这里,甚至于重庆的市区也就在此地。
其地处三江交汇之地,是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把控整个长江航路。
所以当初板楯蛮夷一叛乱,校尉张嶷就率军死守于此地,叛军猛攻百余日而不得克。
一直等到了宋军援军从阆中赶至,叛军撤围而走。
因而吕蒙进抵江州之后,第一时间就接见了这位守城最大的功臣。
与吕蒙的须髯虬扎、虎将气度相比,张嶷容貌就非常普通了。其仪貌辞令,皆不能骇人。但其策略足以入算,果烈足以立威。为臣有忠诚之节,处类有亮直之风,而动必顾典,虽古之英士,不以远逾哉。
其出身于巴西郡南充国县,家境贫寒,豁达豪壮。弱冠时为县功曹。及益州投降之际,郡县板荡,山寇攻县,县长捐家逃亡,张嶷冒白刃,携负夫人,夫人得免。由是显名,被举于军中。
吕蒙与其交谈,便喜于此人谋略,其对益州形势,蛮夷风情,皆有见解。
吕蒙乃折节待士,向其问道:“君以为巴地之叛,当何以速平之?”
他吕蒙出建康之时,是天子亲自为其送行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必须速平叛乱,减少消耗,且绝对不容有失。
如果能够不战而胜,则善莫大焉!
张嶷对此显然也早有准备,机遇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很清楚,这次平叛,宋军重将对蜀中形势并不了解,必须得倚重蜀中将领。
谁能将形势刨析清楚,布画得当,谁就将身受重任,镇守边疆。
因而他立即说道:“将军威震天下,声名远播,王师鹰扬讨逆,宵小无不震怖。故而将军大军一至,敌虏就解江州之围,遁往深山。某以为可陈辞良机,遣使震怖诸蛮,迫降其数部,则余者必窜逃山谷,然后大军追讨,必可一战克捷。”
板楯蛮夷跟汉军打的战事实在是太久了,从汉初刘邦开始这些賨民就很清楚他们打不赢汉人。
别看他们俗天性劲勇,锐气喜舞。似乎看起来骁勇善战。
那是跟蛮夷相比,是用的中原视角。
如果用他们的视角看中国,那简直是魁梧剽悍,性豪迈,喜饮烈酒。有神鬼之勇,交战喜割首级,别于腰际,常带首十余级,嗜血而战,悍不畏死,每战必克。且数量庞大,如同恶鬼!
这些是一点也没有夸张,中原人自古以来,打仗就喜欢把对方的首级砍下来,挂在腰间。
别首级而战,豪勇者腰上能挂十几颗鲜血淋漓的首级,哪个异族看了不崩溃?
同样是拉出来万余人堂堂之阵的交战,蛮族赤身露体,身材短小,而中原人不仅身材高大,体格雄壮,更装备精良,精于刺杀。一交战,就是碾压了,这些高大、可怕的巨人,可没有一点文弱的形象。他们杀起人来,简直如同嗜血的恶魔,战阵上到处都是别着首级,狰狞狂笑的中原士兵。
個体上,蛮族人见到这些中原豪勇,就已经吓得两腿瑟瑟,心惊胆战了。
数量上,中原更是具有绝对的优势!
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中原人会派来多少的部队。
蛮族千辛万苦,以族人死伤无数的惨烈代价,才杀死了几百名汉兵。
不用几个月,对方就会再派来几千人,把整个蛮族部落血洗的一干二净。
附近的蛮族部落,联合起来,也不是这数千汉兵的对手。
即便假使天幸,蛮族里出了一位几千年一遇的勇士,他的智慧和勇武,都如同天神赐予的,是天神派来拯救蛮族的神使。他带着所有蛮族,死伤惨重,流干了鲜血,将这数千汉兵杀光了。
绝对不需要一年,汉军就会派来比山上蛇虫还多,比森林里樟木还庞大的军队,铺天盖地的布满整个郡国。
十几万汉军搜山检海,犁庭扫穴,将山上一切蛮族部落都斩杀的一干二净。
曾经繁华、热闹的蛮族山地,一夕之间只剩下了残垣断壁,无数焚毁的城寨,血腥的京观,诉说着他们对抗汉兵的可怕结果!
而这一切,甚至不是几代人的时间发生的。很可能只是一两年内的结果。
就试问哪个蛮族可能不怕汉人?
汉人敢对四方各国评价以兵弱的形象,那是真的有自己的底气的。
论剽悍善战,论武德充沛,天下四方,真没有人能与汉人相比。
当然,就算是一个个体,在一年内还可能有个头疼、发烧,患病虚弱的时候。这时元气虚弱,别说打仗了,可能在床上躺着都没多少精神。
诸夏作为称霸东方五千年的文明,肯定也有低谷虚弱的时候。
汉末大乱之际,无疑是诸夏元气大伤,对四方压制力最虚弱的时间。
所以蜀中蛮族才敢尝试着对压在他们头顶的恐怖统治,伸出爪牙。
可问题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壮大。中原已经一统了,新的王朝宋室建立。
对叛乱绝不姑息,上万大军合围过来。
賨民可没疯狂到,觉得自己能在江州城下,跟数万汉军打一场的程度。
所以吕蒙大军未至,他们就果断遁逃山谷,依险而守。
其部族更是在深山险阻上设置了巨石,宋军追击而不能过。
吕蒙闻张嶷思考了片刻,乃说道:“板楯蛮夷散于深山四野,难以汇聚,若逐一攻打,的确使得战事绵延。便依君之言,先胜而后战。破敌之后,再犁庭扫穴。”
先胜后战,是宋室将领都追求的境界。
这一次平叛尤其重要,宋军绝不能允许战事迁延或坎坷。
于是吕蒙便以张嶷之谋,先去信一封给叛乱举众的蛮夷。
“汝巴地诸种反叛,伤害良善,天子命将讨灭恶类。汝等若稽颡过军,资给粮费,福禄永隆,其报百倍。若终不从,大兵致诛,雷击电下,虽追悔之,亦无益也。”
对汉军的作风,诸种杂胡都是十分清楚的。
别说死扛到底了,就算你打不赢,投降了。
汉军也一定会将他们斩尽杀绝,筑成京观,以警四方。威震其他杂胡,使其不敢叛乱。
而毫无疑问,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要是他们的叛乱规模不大,蜀地将领就将他们平定了,可能为了拉拢人心,就把他们给放了。
可来的是宋军重将,吕蒙从出建康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是打赢了,肯定会将这数万杂胡,斩尽杀绝,筑为京观。
他身上的使命就是如此,哪怕一群杂胡都能看得出来。
如今吕蒙这封信中高抬贵手,允许一部份人投降,并允其安居乐业。
当即就有一些头目,率军出诣张嶷军营。给其粮草,允许其大军经过。
宋军乃前讨余种,而馀种闻他里已下,悉恐怖失所,或迎军出降,或奔窜山谷。
宋军放兵追击,皆以克捷。
旬月之间,巴郡叛乱悉平。
宋军大将吕蒙从抵达江州,到将所有叛种斩尽杀绝,前后也不过七十余日。
但一战克捷,宋军却未继续停留在当地。
而是紧接着便率军向南,收复各郡。
自汉末以来,叟夷部落就数叛作乱,越巂太守都不敢去郡里上任,只敢住离越巂郡八百里的安上县,越巂郡徒有其名。
八百里之地丢失,这是宋庭绝对不能忍的!
要知道从渔阳到建康才两千六百公里,合宋里六千里。
这八百里的疆域,已经是宋室疆域的十分之一还多了!
尤其这一带可不穷,其中定莋、台登、卑水三县去郡三百余里,盛产盐铁及漆,往日是汉室的重要财赋来源。
如今却被当地蛮夷将其全都据为己有。
宋军携大胜之威,继续兴兵南下。
吕蒙亲自驻军于僰道,而以张嶷为先锋,率军三千收复越巂郡。
时郡内北徼捉马最骁劲,不承节度,于是张嶷亲自率军前往征讨,生缚其帅魏狼,又解纵告喻,使招怀馀类。表拜魏狼为邑侯,种落三千馀户皆安土供职。诸种闻之,多渐降服。
但南中的问题是,不仅有异族叛乱,还有汉人豪强,习惯了天高皇帝远的日子。
就在吕蒙、张嶷平定诸种杂胡的同时,士燮的一封信送到了建康,又使南中形势变得更加危机起来。
孙策收到信的时间已经是开元二年七月,如今江东平宁,正是丰收之际。
江东三郡,有水利灌溉,可谓尽田土之饶,梗稻丰积。
如果今年没有大型战事的话,朝廷将会拿出一笔钱财,整饬天下因为洪涝、水灾、风沙、尘暴、地震等毁坏的道路阡陌。
汉末战乱二十余载,郡郡称王,县县作帝,使得诸侯、豪杰,各拥众营私,根本官府用心于修缮道路,营建水利。地方割据都把钱财用到了养兵、争霸方面,郡县道路失修,商旅断绝,甚至很多乡邑、亭聚都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宋室改元已经两年,还有一些村落仍不知汉室已亡。
孙策自然要改善这一切,至少要把基建修缮起来,用铺桥修路,改善百姓的出行。
同时新增驿马、舟船,以加强天下四方的联络。
至不济也不要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士燮四月份就送出的急信,七月孙策才收到。
于是孙策放下信件,对身旁的周澄说道:“派一名女官去尚书台,请宰相过来吧。”
周澄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官职,即尚宫令。
经过两年的修订《宋官仪》已经发布,宋室正式废除三公九卿制度。
以尚书台治国,当然了这个尚书台跟汉室的尚书台完全不同,可以把他视为政事堂或者内阁。
宰相们在尚书台办公,却不统领各部尚书。
这无疑跟内阁是极像的,这些宰相与阁佬们地位相当,虽有宰相之名,却无宰相之权。
而尚宫令则是典型的司礼监,只不过明代以太监秉笔和掌印,孙策以女官们掌尚宫局。
任用女官,大概是从汉朝就开始了,到宋朝达到了一个巅峰,明代又消退下去。
孙策既然取号为宋,自然提升了女性的地位。
女性也能顶半边天嘛。
所以尚宫令周澄其实就掌握了掌印之权,宰相们在各份奏章上附上一份纸条,写上他们的处理意见。
孙策看后觉得可以,尚宫局的女官们就会用朱砂笔誊抄在奏章上,然后周澄盖章,这就算是孙策做出回复了。
当然,有时候孙策无心理政,也不会去看奏章内容。直接就让尚宫局誊抄、盖印了。
因而宋室其实是典型的以制度治国,而非像清廷一样,靠皇帝治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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