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了,全打起来了!”
康公弼看向刘陵,急切道:“哨探汇报,单看规模,梁喆部可战之卒应该已经不超过五千,李合达部更少,跟随我军南下永兴军路的二万夏军应该都死伤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就是直接叛逃到了宋人那里。”
仗打到这儿,大家其实都倦了。
在过去几年的对外战争里,宋人的战卒和精锐都已经损失殆尽,现在构成谭稹大军的框架主体就是厢军以及保甲和各地民兵守军,里面还有大量的辅兵民夫凑数。
他们之所以能压着梁喆打,单纯就是兵力实在太多,哪怕汉军起初能凭借兵精粮足占到一定优势,但长此以往地拉锯消耗下去,最先吃不消的肯定还是梁喆那一路汉军。
“李良辅传信过来,已经切断了宋军的粮道,我军只需再静候半个月,九万宋军就能不战自溃!”
“不行。”
刘陵将手点在舆图上,下令道:“传令给耶律大石和曲端,他们部下无论是汉军战卒,还是辅兵民夫,又或者是新投降过来的宋兵,此战但凡杀一宋兵校官及以上军官者,按人头,酌情给赏,最低二十贯,上不封顶。
杀谭稹者,官拜将军,封一千户,田三千亩,钱二十万贯,赏侯爵!”
这时候已经不再适合故意在赏格上羞辱敌军,譬如说抓住谭稹赏赐一头驴什么的,而是要实打实地给出好处,这样才能把自家士卒身体里憋的最后一口气给压榨出来。
大家都很累,但大家还都能跟着你继续往前征战,那这时候,他们需要的其实只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继续去帮你拼杀的理由。
“后方的营寨,城池,俘虏,孤全都不要了,只要此战把谭稹那九万大军全部按死在延安府,那接下来,关中是我们的,河东是我们的,河北也将是我们的!”
“北上,全军出击!”
刘陵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面前的十几名文臣和将领,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此战之后,功归诸君,朕,只要天下!”
朕字一出口,帐中当即安静下来。
随即,康公弼对着刘陵俯身下拜,在他身后,韩常慌忙直接跟着跪下,十几名文臣武将同样对着刘陵俯身下拜,齐声道:
“臣等,遵旨!”
“轰!”
天色阴沉,天边远处滚落出一连串雷声,冬雷震震,不寻常的天气里压抑着一层层战云。
官道上,一小队骑兵策马向前,马蹄声不断踩在水洼里,溅起一捧雨水。
“驾!”
“急报,前军又溃了!”
谭稹捏着军报,拍案咆哮道:“汝等都是吃粪的么?两万人!两万人打六千人,七天打不下来!”
“他梁喆是个无君无父的夏国畜生,你们都是大宋正儿八经将门正路子出身的宿将,伱们要兵,本帅给你们,要粮,本帅全力去后方筹措,你们知不知道,国内有多少地方已经因为饥荒死了那么多人!”
他眼里像是带着火,没人敢跟他对视,谭稹每看到一处,那儿站着的人就规规矩矩低下头挨骂。
单纯从宋军这边的视角来看,主帅谭稹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做,毕竟将领们要的东西他也大多去跟朝廷争取过来了,除了私底下还在搞内斗夺权,谭稹也勉强尽到了主帅的职责。
但他用过往几十年的经验去判断面前的战局,硬是判断不出来任何东西。
自己从号称二十万打二万,再到实打实的九万打六千。
虽说那“二十万”和“九万”之间根本没有十一万人的差额,但近日以来庞大的兵员损耗让宋军连号称二十万的底气都没了。
再者,夏军那边溃散叛逃的兵力很多,宋军这边开小差溜号的人只会更多。
在这方面,大宋和夏国两家当真是有多年老对手的默契。
只是汉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超出谭稹预料,也给了那些在开战之初信心满满的宋将们当头一棒。
对方战殁了万余人,现在主动出击,自己派过去迎战镇压的前军兵马却在一波波溃散,以至于谭稹有一次甚至得亲自到大营中集结军队!
这样,才能勉强稳住不断低迷的士气。
可眼下,这支汉军在离开城墙的庇护后硬生生又拖出了七天的时间!
“告诉本帅,你等究竟是不是吃粪的?”
谭稹怒不可遏,站起身指着所有人骂道:“本帅和你等都是奉命来这儿抵御北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给你们半个月,本帅要这支汉军死的一个不剩!
要不然,大家都提头回去见官家!”
当夜,宋军又开始分批次攻打梁喆部下的汉军营寨,宋军高层将领当然也觉得害臊羞愧,但打仗毕竟靠的还是底层士卒。
大战眼看着打了这么长时间,人家汉军只用月余时间就夺下了一个延安府,但自家这边却是连个几个月都攻不下延安府东面的一座小城!
“所以,顶头那些大帅将军都是吃粪的么?”
吴璘低声发着牢骚,旁边吴玠只顾蒙着被子睡觉,模模糊糊间听见弟弟发牢骚,他抬脚踹了一下弟弟,嘟囔道:“干你蛋事,咱家几十万兵马都在这儿,他燕人又翻不了天,你急什么?”
“阿兄,燕人都说自己是汉人,咱们也是汉人,听说他们那边给咱们开的赏格高着哩。”
吴璘自顾自道:“听说杀了个兵官过去投效,他们直接给升两级.”
若是以校尉的身份投奔过去,再带过去一个宋人军官的首级和身份信物,汉军那边就直接给升两级,可以从校尉一跃而成为裨将队将什么的。
再加上一份安家钱粮,也足以撩拨不少宋人将士的心思。
“弟啊,”
吴玠缩在被子里,闷闷道:“哥哥我也是个兵官,头拿下来给你去燕人那里凑个数?”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眼下这情形,也难再打狠点,兴许就是咱大宋实在弄不死那些燕贼,只能把他们放回去了就你说,接下来无非还是割地岁币那一套呗。”
兄弟俩正说话的时候,外面陡然响起一阵阵喊声,两人全都猛地坐起身,面面相觑,外面从喊声里听到了恐惧的意味。
“燕狗来啦!”
“汉军来啦!”
兄弟俩面面相觑,吴璘嗫嚅了一下嘴角,忽然脑子一抽,开玩笑道:“哥,要不趁现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