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一直提防着金人,就怕在过蓟州的时候被金人碰上,因此一路来回绕圈子。
但时立爱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告诉他,除非是他亲自到了金人面前蹦跶,要不然完颜宗望甚至会故意放他过去。
原因有两个:第一,平州城的败报百分百没有传过来,因为那一战打的太过突然,大部分金兵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但凡有一个逃到完颜宗望面前汇报情况,他现在肯定是已经带着金军搜山检海要拿刘陵的脑袋做尿壶了。
再者,完颜宗望就算是知道兵败的消息,也不可能知道他“老婆”现在就在刘陵手上。
第二,刘陵回去肯定是要跟郭药师死掐,对于完颜宗望来说,他本身有皇帝的命令不准擅自进军,现在看着刘郭两人狗咬狗也算是个乐子。
时立爱估算的很准。
“刘陵?!”完颜宗望一脸愕然地看着旁边正在低头吃羊肉的年轻将军,有些不信地指着他,“刘陵不是在这儿么?”
在年轻将军身边,一个女真女人听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意味,慌忙戳了戳丈夫,让他别吃了。
信使跪在地上,道:“刘陵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据说是他带着骑兵直接冲垮了平州城外的大营,完颜大帅如今在平州逆贼张敦固手中。”
“他现在要往哪儿去?”完颜宗望坐在椅子上,眼神在那个年轻将军身上巡梭,流露出几分疑惑,头也不回地问道。
“一路往西,很可能是要逃回析津府地界,跟郭药师”
“不可能的。”
完颜宗望淡淡道:“他就是郭药师卖给我的货物,现在急着回去,八成是要跟郭药师厮杀。”
“那我们”
“不必管他,传令各处,若刘陵胆敢进攻,就立刻碾碎他,若是他只想过去,那就放行吧。”
“还有,立刻派出人手去平州和谈,不管开出什么条件,都必须尽可能地保住我叔父的命,让他活着回来。”
“喏!”
信使离开后,完颜宗望的目光再度回到那个年轻将军身上,后者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羊肉骨头,拿起布擦擦手,然后起身站在完颜宗望身前。
“大宋涿州防御使麾下校尉张武,见过大金.”
完颜宗望站起身来到他面前,猛地一脚踹出,张武被踹的仰面栽倒,但很快就爬起来,依旧站在他面前,“大宋涿州防御使麾下校尉张武,见过.”
又是狠狠一脚,把张武仰面踹翻。那个女真女人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张武面前挡住他,哭喊道:“阿兄,求求你,放过他!”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完颜宗望只觉得脑海里有些发胀。
我是谁,我在哪.
不对,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跪在地上的女真女人从关系上来讲,是他的族妹,在抓到“刘陵”后,完颜宗望不仅当众释放他,希望他归降,还将族妹嫁给他做妻子,以此来笼络他。
刘陵的勇武,连他都很欣赏。
单单一个族妹不能体现出他的“欣赏”,毕竟女真各族通婚,不同姓氏之间都有血缘关系,以“白号”和“黑号”区分各种姓氏,其中以“白号之姓”为尊,而“完颜”无疑是最尊贵的姓氏。
地上那个女人的姓氏正是完颜。随着金国势力强大,她所代表的价值也越来越高,本来把她嫁给刘陵的话,完颜宗望还不怎么心疼,毕竟能笼络到一个忠心的勇将,但现在他娘的居然便宜了刘陵手下的校尉!
完颜宗望气的让人拿鞭子,想要抽死张武泄愤,族妹却又抱住张武非要护着他,恰巧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
他只得吩咐道:“把这个宋人关起来,不准给他吃喝,还有你”他看向族妹,冷声道:“伱最好想清楚点,我告诉你,他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他是我的男人!”族妹大喊起来。
完颜宗望一阵头疼,又狠狠踹了张武一脚,“那你就滚去跟他一起关着,饿死你们!”
处理完这事,副将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道:“郭药师派人过来,询问我军前部为何还在前进。”
虽说郭药师私底下愿意割让景州蓟州,再附带赠送给刘陵。但完颜宗望自然是要把好处尽可能地吃到嘴里,因此还在得寸进尺,慢慢推进,除非金国皇帝那边再有明旨下过来,要不然.
“他还有脸来问我?”
完颜宗望冷声道:“他给了我错误的消息,刘陵根本就不在蓟州。若是他指望我遵守承诺,那他最好自个把刘陵送过来!”
正月初二,涿州。
“把他.杀了!”蔡靖的手在袖子里猛然握成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但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郭药师的使者立刻慌了神,不知道怎么想的,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两军?”
蔡靖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残酷和悲愤的意味:“不错,郭药师既然已反,那涿州和他已经互为敌军。除非老夫死,要不然他别想拿到涿州。”
“至于你”蔡靖伸出颤抖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老夫斩使以示威!”
“拖下去,砍了!”
“喏!”
使者连哭带骂地被拖了出去,蔡靖听着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心渐渐沉了下去。
因为金军压境,原本作为消息渠道的商贾们,有很多也被拦在了蓟州以北,两边消息不通,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消息传递过来。
蔡靖心里很清楚,事情,恐怕是真的。
“唉”他颓然地向后靠在椅子上,苦笑一声,“这贼丘八,往日最是乖觉,怎的如今这般”
使者亲口说,刘陵所部一千多骑已经葬身蓟州,让蔡靖立刻将涿州交给他们接管。
对方大概以为蔡靖是涿州地方上的文吏,在刘陵走后代管涿州,却没想到刘陵根本没羁押作为涿州知州的蔡靖,后者听到使者先说刘陵已死,然后又大刺刺要求他交权的时候,心里再也忍耐不住。
蔡靖感觉胸膛里憋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他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猛然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他嘴唇颤抖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刘夫人,你.”
“报!”
外面再度响起喊声,陈温冲进来,对着蔡靖快速道:“一支常胜军就在城外,见使者首级被扔出去,就立刻朝着城门过来了!”
“反了他们!”
蔡靖深深看了晚娘一眼,低声道:“老夫现在去守城,还请夫人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兴许,刘将军还没.”
说到这儿,他眼里闪过一丝自嘲,跟着陈温前往城墙。
“为老夫披甲。”
高粱河。
颇有历史意义的一处地方,在燕京以南,跨过这儿,前面,便是一片坦途了。
但一支常胜军此刻阻挡在刘陵面前,兵力几乎与他部属相当,而且刘陵一路急行军,底下平州军的士气几乎已经快要落底了。
几名骑兵来到刘陵跟前,低声道:“对面有很多咱们的兄弟,几乎整个前阵都是。”
刘陵顿时轻笑一声。
郭药师当初哄骗刘陵去蓟州的时候,给了他一点骑兵,而后又让刘陵让军中步卒全部留下,刘陵当时不疑有他,现在,这些步卒全都被郭药师安排着挡在刘陵面前,而且大部分身上的甲胄已经全都被收走。
他大概觉得,自己是给刘陵出了一道难题。
两军在高粱河旁边对峙。
在那些旧部步卒的注视下,对面的军阵忽然分开,一名年轻将军擎旗而出,头顶,“刘”字旌旗飘起,而且正不断朝着对面的军阵前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