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紧闭,沉闷的鼓声在城头不断响起,金人骑兵奔跑时身后腾起的烟尘,让城头守军一时半会不清楚对面到底有多少人,但这种景象,无疑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恐惧。
在场的几乎都是以前辽国的军兵将士,而他们的国家,也正是被打着金人旗号的军队一点点击溃,踏灭,现在当那面旗帜再度出现时,城头守军内部一片哗然。
天上乌云密布,眼见着一场大雨或是大雪即将到来,大宋的血红色旗帜在狂风中起伏,与城头的鼓声相互为伴。
“慌什么,都回去站好!”
熟悉的怒斥声传来,不少士卒循声望去,眼见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登上城墙,大部分人立刻就安静下来。
平日里在校场的训练,刘陵都会亲自监督,现在则是起到了作用,涿州军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在军官的喝令下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在刘陵身后,一排排弓箭手快速登城,除却少部分直接站在守军身后,大部分则是继续登上女墙,躲在城垛后,只等着军官下令才会开始放箭。
辅兵们过来将弓箭手用的箭篓放好,同时开始合力推动安置在北城门上方的三台床弩,将准头对准金人军队后,又合力拉动弩弦。
从城外的哨骑发现金人骑兵正在朝着涿州城进发立刻赶回来报告,再到涿州城上下做出反应,整座城池便立刻开始运转起来,刘陵旁边二十来名亲兵的身上还各自背着一只神臂弩。
金人的兵马见城头反应迅速,便一直没靠近城墙,在远处停顿了一会儿后,几名骑兵离开军阵,朝着城墙而来。
这时候,城头人群缓缓分开,刘陵回头看去,蔡靖领着几名宋人官员也登上城头,对他拱拱手。
“刘将军。”
“知州。”
金人的骑兵来到城墙跟前,用辽话大声喊道:
“我军知道涿州城的守将是刘陵,我家主将与他是旧相识,请刘将军出来答话!”
旁边,蔡靖微微皱眉,问道:“这个金人在说什么?”
“他要跟我说话。”刘陵回答道。
闻言,蔡靖后退一步,让刘陵站到前头,但眉头,则是皱的更深了。
城头上,宋旗卷动,如血的旌旗下,年轻将领出现在金人的视线内,对着他们喊道:
“大宋刘陵在此!”
“刘兄弟,好久不见!”
一名金人将领策马出阵,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城头的守军会放冷箭,他朝着城墙靠近了几步,摘下头上的兜鍪,露出略有些熟悉的脸庞。
是完颜拔离速。
先前这人作为使者入宋和童贯商谈机密,路上经过容城,和刘陵喝了一顿酒,还邀请他去金国做官。
“刘兄弟,可否放我军入城,这天寒地冻的,真要人命啊!”
刘陵立刻回答道:
“此处乃大宋疆土,我身为宋将,岂能擅自放你入城!你现在带着兵马退出涿州,我,可以当做你们没来过。”
这儿不是容城,拔离速的身份也从使者变成了一军主将,刘陵除非脑子有坑才会把他放进城里。
“哈哈哈。”听到城头的喊声,拔离速不仅没生气,只觉得刘陵比以前更为硬气,心里又添几分喜欢。
他想了想,朝着城头喊道:
“刘将军,这次却并非是本将军故意挑事,伱应该也听说我国南京留后张觉谋反一事。如今我家二太子将其攻破,但入城后,却在张觉那厮的府邸中,发现了他和你们大宋往来的信件!
你既然是宋将,对此事能否有个解释与我?”
“本将军对此一无所知,张觉不是你们金国的官么?问我这个宋人做什么?我跟你说的,只有一句话。”刘陵抬起右手,蔡靖不明所以地看着,旁边,张武不得不推开蔡靖,将角弓和一支羽箭交到刘陵手上,
角弓入手发沉,刘陵将其举起,拈弓搭箭对准拔离速,后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可是知道辽人太后当初是怎么死的。
“此处乃是大宋疆界,速速退出涿州,要不然,别怪我认得你,这弓箭却是认不得!”
见拔离速还不动弹,刘陵手中箭矢顿时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入拔离速战马跟前的泥土中。
他身后的金军一阵哗然,一时间有不少人同样取下背着的长弓,将其对准城头。
张武等守军霍然拔刀,女墙上的弓箭手纷纷站起身,甲胄的摩擦声不绝于耳,擂鼓的涿州军士卒奋力敲响鼓面,随着战鼓擂动,城头上士气如山岳般压下。
刘陵的第一箭只是个警告,而他周围那些守军则是再度表明了他的态度。
拔离速眼见着这厮是玩真的,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冷声喊道:“刘陵,做人不要太年轻气盛,我大金几次礼遇于你,哪怕是我家二太子,对你先前做的那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难道一点感激之心也没有吗?
我告诉你,若是张觉潜逃到你涿州境内,而你却隐瞒不报,你到时候就得担着两国开战的罪名,到时候我大金天军兵临城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走!”
完颜拔离速调转马头,领着部下兵马径直朝西面而去——那里是燕京的方向。
金人离去,刘陵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沉下脸,对蔡靖道:
“蔡知州,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历史上,金军在这段时间只收复了南京,同时派人向大宋方面催逼交出张觉。
而张觉应该是藏在燕京王安中那边。
刘陵死死盯着蔡靖,生怕这厮忽然说“刘将军,实不相瞒,张觉被我藏在了涿州。”
因为自己的存在,某些历史已经悄然改变,但刘陵绝对不希望这些改变发生在自己身上。
“实不相瞒,”蔡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本官对张觉的事所知不多。”
迎着刘陵明显是不信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本来呢,朝中有安排本官去接任王安中的声音,但不知为何,陛下改变了主意,转而让本官镇抚涿州。
此事,王安中也知道,所以他生怕我真夺了他的位置,与我并不对付,是故在张觉这事上,本官也始终没能插手。”
“我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先前郭药师和刘将军你率军去抵御萧干时,谭稹接任童贯位置,而后他又和王安中密谋,派人去劝降张觉,后者也有反意,派遣其亲信二人先去燕山府密谈,而后又由王安中派人将其秘密送到汴京见陛下。”
说到这儿,蔡靖再度叹气,“陛下本以为平营等三州土地唾手可得,但此举却是极大破坏了和约,且我大宋北疆军兵匹马未至平州支援,那么张觉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段话里没提到郭药师和常胜军,蔡靖自个也知道,郭药师本身自始至终就不赞成招降张觉。
蔡靖说到这,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他可没插手张觉的事,只要这事一出问题,朝廷最先问责的就是王安中和谭稹。
“你现在就写一封信。”刘陵将纸笔放在他面前。
“我会派人送到燕京去。”
“你这是要给燕京报信?”蔡靖瞥了他一眼,道:“用不着本官亲自动手去写,待会自有文吏提笔。”
“我不是要给他们报信。”
“那你是”
“这眼看着要打仗了,钱粮兵甲总得给些吧?”刘陵揉了揉脸,叹息道:“涿州穷啊。”
昨晚弄到凌晨三点,把前面十万字的部分内容设定都重新修改了一遍,现在已经全部更改过,若有疏漏,可以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