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死的病患这间病房没有窗子,四周的墙壁和地面都覆上软垫,单人床垫直接放在地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任何锐利或坚硬的物体——避免病人自残。
一个穿着病服的中年男人半躺在垫子上,他的嘴唇干瘪,眼神惊慌,病房外的每一点声音,都会让他猛地抽动一下。
“喀喀。”病房的锁被打开,护士推门而入。
“滚!滚开!我说过不要理我!”男人坐起身,瞪着来人吼叫,干枯的嘴唇立刻裂开几条血纹。
看着男人眼窝凹陷、黑眼圈越来越重的模样,护士很担心的说:“可是你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滚!滚!你会害死我!”男人怒吼。
他瞪大枯干的眼睛,由于长时间没阖眼,他的眼里全都是血丝,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你的手怎么了?”护士忽然注意到,男人的手鲜血淋漓,到处都是划伤,较深的伤口已经见骨,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裸露出来,异常狰狞。
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伤害自己的东西呀!护士一阵慌乱,接着她注意到男人的指尖呈现暗褐色,难道他是用手将自己抓成这样的?!
“呵呵呵,我不能睡觉……什么方法都可以,让我不要睡着就好……”男人的笑很诡异,眼睛乱转着,十分疯狂。
“你这样不行,你必须睡觉。”护士表情严肃,拿出口袋中的对讲机说了些什么,没多久便走进来几个体格壮硕的男性医护人员,他们七手八脚的将男人按回床垫上。
男人不断嘶吼挣扎,在看到护士拿着一根针管向他接近之后,挣扎得更加剧烈,恐惧地大吼,“不要!你会害死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护士面无表情的把药剂注射到男人体内,药效很快发作,男人闭了一下眼睛,眼皮就像是被黏在一起一样,再也无法睁开,他慢慢的睡着了。
护士松了一口气,开始处理男人手上的伤口。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男人的五官开始流血,一直流血,护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去擦,但血仍不停地流,像是决堤的洪水,很快就染红了护士的手,还有白色的床单。
接着,男人的身体痉挛起来,脸部涨红,像是要窒息的模样。
“急救!快叫医生来!”护士对着对讲机大吼,身后的医护人员也连忙冲出去叫人。
只是,男人不断抽搐的动作很快就缓了下来,而流血的状况却没停止,似乎男人的血管内充斥着极大压力,将他全身的鲜血都挤喷出来。
护士恐惧至极的尖叫从未阖上的门窜出,让整间疗养院的医生和病人都打了个冷颤。
…………
傅宝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信,邀请他参加葬礼。
时间是一个盛夏正午,学校的毕业典礼才刚过不久。
由于家庭经济原因,即便傅宝以优异的成绩申请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他也没有钱去读。
虽然他可以申请就学贷款,可是除了学费之外,他还得自行负担生活费和住宿费,只靠打工恐怕不够花用,所以他想着,如果可以找到有发展性的工作,直接就业也不是不行。
所以傅宝收到邀请信时,正在计算机前面仔细浏览着人力银行的征才信息。
“傅威?爸爸的堂叔的孙子……也就是我的堂叔喽?”傅宝嘀咕着死者的名字,感觉满耳熟的,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过,傅家一向人丁稀少,难得多认识一个亲戚,即便是葬礼,他也想去看看。葬礼是在他收到信的隔天,天空阴沉沉的,在傅宝抵达墓园时,还没有下雨,不过很闷,眼看着将有一场大雨来到。
墓园就在地铁的终点,占据整整一座山。
现代社会,各种生活必需品都被飞快的商品化,连墓园也不例外,傅宝看过相关报导,墓园的土地均价已经超过城市商业区的价格,而当他到达傅威叔叔将下葬的地点之后,发现竟然是墓园最高档也是最贵的位置。
“背山面水,位置绝佳,宜风宜水,子孙昌荣。”傅宝读了一下公告栏上的传单时,觉得对这个远房亲戚的财力似乎要重做评估,傅威叔叔挺有钱的。
“傅宝先生吗?请到这边来。”这时一个穿西装、拿着活页夹、戴着金框眼镜的男子对傅宝说。
“你是?”傅宝疑惑着。
“我是傅威先生的指定律师。”金框眼镜男的口气很严肃。
“律师……找我有什么事?”他更加疑惑了。接下来傅宝听到了如同电影情节一样的说词,他慢慢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子。
“我现在是傅威叔叔的继承人?傅威叔叔有几千万的财产?开什么玩笑啊。”这是傅宝的第一个反应。
刚才眼镜律师说,由于他准时出席葬礼,按照傅威的遗嘱,将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他。
这就意味着,他在几句话的时间里,从没钱读大学的穷光蛋,变成了身家千万的小富翁。
“准确的说,扣掉遗产税以及相关的手续费用,傅威先生留给你的遗产是两千五百八十二万元,全部都是现金存款。”眼镜律师将正确的金额再次强调一遍。
“只、只因为我准时出席这次葬礼,傅威叔叔就把遗产给我?”傅宝惊讶到像看见了飞碟一样。
如果出席葬礼如同冒险小说里拯救公主那样艰难,那么他还可以接受,但他不过就是早早起床,搭乘地铁,然后爬了一次山,这样就可以得到两千多万?!
“按照傅威先生的遗嘱,他对八个远房亲戚发出信件,要求他们来参加葬礼,实际到达的只有你一个,所以遗产全部由你获得。”眼镜律师继续以公式化的语气说。
“哦……”傅宝还是没办法消化这个惊喜,晕乎乎的在律师的指引下在文件上签了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可以继续升学了。
傅宝签字完毕后,把金笔还给眼镜律师,而他收好文件后便带着傅宝走到已经挖好的墓穴前,等待着葬礼开始。
为傅威举行的是少见的基督教葬礼,由一名神情肃穆的牧师主持,当傅宝做为唯一的亲属,将一束白玫瑰扔在棺木上时,天空也非常应景的飘起了小雨。
傅宝没有太悲伤,毕竟他并不认识这个堂叔,只不过葬礼总是让人感到沉重,毕竟那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不过,傅威叔叔不只没有子嗣,似乎朋友也不多,他看了看四周,蒙蒙细雨中,除了正在念悼词的牧师,就只剩下在稍远处大树下的某个……警察?
那个人并没有穿警察制服,而是穿着黑色西装,傅宝之所以断定他是警察,是因为他认得这个家伙。
“孙仲?”傅宝走过去,略带疑惑的招呼一声。
“……哈,扫把星,真倒霉又见到你。”有着娃娃脸的警察孙仲,不情不愿的也向傅宝打招呼,脸上的表情像是不小心踩到狗屎一样臭。
“喂,身为警察,不要随便给良好市民取绰号。”傅宝不满意的嚷嚷。
他曾和孙仲一起经历过灵异事件,那次误乘了一辆专载鬼的幽灵地铁,险象环生,而孙仲认为这是傅宝带来的霉运,傅宝对此则坚决否认。
“我请家里的长辈推算过,你命犯邪魔……喂,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孙仲嚷嚷着,原本他只是个普通警察,不过经过上次的见鬼事件后,就在道士父亲的指点下兼修了道术。
身为坚信科学办案的警察,后来却兼任道士,傅宝深深觉得孙仲是警界奇葩,虽然孙仲去学道术似乎是被他说动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来,傅宝问出重点。
“当然是调查。”孙仲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傅宝心下一凛,“调查什么?傅威叔叔的死因有问题?”
“在精神疗养院离奇死亡当然有问题,而继承了财产的家伙,就更有问题了。”孙仲冷不防地爆料,然后直盯着傅宝看。
啥?
傅宝有种突然被乌云罩顶的感觉,感觉极度不妙。
“你是说……傅威叔叔可能被谋杀?还有,警方怀疑我?”傅宝小心翼翼的问,希望得到否定回答。
不过他失望了,孙仲郑重点头,同时用让他直发毛的眼神,一直打量着他。
“喂,你不会认为我是凶手吧?我可是良好市民,你知道的。”傅宝深深叹息,他就知道幸运之神不会眷顾他,继承庞大遗产这种好事,后头肯定跟着乱七八糟的倒霉事。
孙仲摇了摇头,突然露出促狭的表情说:“傅威死得很诡异,加上他还有不少的财产,所以存在他杀的可能性。不过,我不觉得你是凶手,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啊?
傅宝愣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神探的直觉。”孙仲认真的说,“再加上我看你印堂发黑。”
……
这两种说法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吗?
傅宝无奈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傅宝撑起伞,地面上也很快地积起小水洼,在两人对话的时间里,墓穴已经开始填土,牧师把一支十字架一起放了进去,结束了他的悼文。
其实满奇怪的,傅威叔叔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下葬,在这里,即便是基督教徒,也很少举行这么正统的基督教葬礼。
“基督教的葬礼,有点奇怪。”傅宝自言自语。
“他可能是觉得东方的神灵已经拯救不了他。”孙仲哼了一声。
“哦?”傅宝看向孙仲。
“我查过傅威的资料,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差不多一年了吧,而他是进疗养院才改信基督教的,只不过上帝似乎也没能救得了他。”孙仲语气惋惜。
“救他?什么意思?”这话有点奇怪欸。
“进疗养院之前,他说……他一直被鬼缠。”孙仲刻意用阴森森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