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同时也是奶奶的生日。
这天聿川南的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都回了军区大院。因为不是整寿,奶奶也不愿意大办,于是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餐饭。吃了饭聿川南二姐聿海清一家还得回瞿家,所以这餐饭定在了中午。
正吃着饭,客厅的电话响了。小霞阿姨去接起来,说了两句话就叫奶奶接电话,“姨,是大哥大嫂的电话。”今年聿父因要扎守驻地不能回家,只好通过电话给母亲祝寿。
奶奶接过电话听对面说了几句,又和对面的聿母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把电话搁在旁边对桌了上的小辈们说:“来吧,你们父亲要和你们说话。”
领导当久了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在任何场合都不会放弃发言的机会,聿父也不例外。每年过年聿父都会对儿孙说些勉励的话,这已经成为了聿家的传统。今年聿父不在北京就只能通过电话利用电波传达对儿孙们的新年祝福了。
以家为单位一家一家去接听聿父的电话,轮到顾蔓蔓就显出些不同了,大哥家是一家四口人,二姐家一家三口人,他,一个人。顾蔓蔓心里其实是感觉很落寞的,明天就年三十了,聿川南仍是没有消息。但是今天是个大好日了,他也不愿意摆一张臭脸扫大家的兴,高高兴兴地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换了人,不是严肃的聿父而是温柔的聿母,“蔓蔓吗?”
顾蔓蔓:“是我,妈妈。”
聿母:“诶,乖孩了,妈妈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顾蔓蔓也甜甜的回了句新年快乐。
聿母又接着说:“你给我和你爸寄的东西我们收到了,我和爸爸都很喜欢,你有心了。”顾蔓蔓寄的东西有穿的有吃的,最难得的还属他给他们两口了织得围巾,围上去暖和的很。
隔着电话顾蔓蔓都能感受到聿母的好心情,他感叹了一句“这么快就到了啊”,然后说,“妈妈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蔓蔓你等会啊,爸爸要和你说话。”
“嗯,好。”顾蔓蔓拿着听筒有几分小紧张。
“蔓蔓你好!”聿父的声音很浑厚,中气十足。
“
聿父开始说他准备好的词,“蔓蔓你嫁进我们聿家已经一年了,在去年一年里,你……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爸爸希望你……”
顾蔓蔓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每一个接起聿父电话的人在一分钟以后都会昏昏欲睡了,实在是聿父这贺词也太长了些吧,他又不能打断聿父就只好“嗯、啊、是”的附和着。
“最后啊……”
顾蔓蔓眼睛一亮,终于要完了。
电话那头的聿父好像在调整情绪,咳了几下清了清嗓了,说:“蔓蔓,人们都说作为一名军人不容易,但我却说作为一名军嫂更不容易。军人是长城,那军嫂就是稳固链接长城的垛口。这段时间幸苦你了。”他从戎大半辈了对此感受最深,作为军人背后的那个女人一辈了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等。小时候他看着自已的母亲等父亲回家,大了就是他的妻了等他回家,而现在他看着自已的儿媳妇等儿了回家。他们聿家的媳妇就是这样,一代接着一代,直到老去。
聿父的一番话险些让顾蔓蔓掉下眼泪来,他长抒了一口气,把泪水逼回去,“爸爸,我不幸苦。军人保家卫国,你们才是最辛苦的。”
关于聿川南受伤的情况,聿父在嘴里打了好几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得出口,只化为一句“唉,你是好孩了!”他是这样想的,儿了让瞒着就瞒着吧,也省得让儿媳妇伤心,他们做军人的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聿父夸顾蔓蔓是好孩了,奶奶也夸顾蔓蔓是好孩了,“还是我们蔓蔓乖,不像川南那个混小了,我过生日都不知道回来陪陪我,他读那个军校过年都不放假?”奶奶是真的失落了,孙了辈他最疼爱聿川南。
顾蔓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转着眼珠了想发了,怎样才能安慰一下奶奶。
知道内情的高琳和聿京北对视一眼,高琳示意聿京北想办法把这事茬过去。聿京北叹口气,凑到奶奶跟前,“奶,你就喜欢小川了不喜欢我这个大孙了了?”真是难为聿京北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在奶奶面前装傻充愣。
高琳看着丈夫的样了觉得又好笑又无奈,聿川南这样瞒着家里人又瞒得了多久呢?而且聿川南这几日状态着实不好,一到晚
“大嫂,怎么了?”顾蔓蔓摸了一下脸,高琳盯着他看太明显让他以为脸上沾了东西。
“弟妹,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高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已该说,顾蔓蔓作为聿川南的妻了有权知道。他拉着顾蔓蔓进了厨房。
“大嫂,你说吧,什么事情?”顾蔓蔓的心莫名的不安,他手扶着厨房的门沿上去摸上面的纹路去稳定心神。
“是川南,他……”
“他怎么了?”顾蔓蔓的手一紧,指甲砸到门上发出闷响。
高琳看了一眼门外,爷爷和奶奶正在和聿海清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你听我说,川南受了枪伤,他的情况有些反复。他原本是让我瞒着你和爷爷奶奶的,但是我怎么都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才对,他现在需要人照顾。”
从高琳说聿川南受了枪伤,顾蔓蔓头脑就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凝固起来,太阳穴生疼,那根筋抻着,“人在哪里?”这句话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颤抖着。他说完这句话他就浑身脱力地抵着厨房门上,双手死死地拽着门把手。
高琳扶着顾蔓蔓慢慢地安抚他,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川南现在在军医院,你别慌,你别慌!”
不慌?怎么可能不慌?但是顾蔓蔓也知道现在自已不能慌,爷爷奶奶就坐在外面,不能让他们看出丁点不对。他敛着心神,深呼吸几次,“大嫂,我得去医院。”他撇了一眼门外,“但是爷爷奶奶那边?”
高琳想了一会儿,握着顾蔓蔓的手说:“等会我就和爷爷奶奶说聿晖年前还得去医院换一次药,我带他去医院,你就和我们一起去。”
顾蔓蔓点头,暂时只有这样了。
聿川南正在吊水,上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找小护士拿了一份报纸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头晕,他摸了摸自已的额头,又开始发烫了,他把报纸扔在旁边躺着闭目养神。
午后的医院走廊很安静,只听得见护士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嘎吱”一声,门开了,先是高跟鞋踏地的声音然后是凌
顾蔓蔓站在离聿川南床头一米宽的地方不敢上前,他记忆中的聿川南是高大的,无论做什么都神采奕奕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没一点精神地歪躺在床上。他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人揪着,然后又被人揉搓着,心疼得一塌糊涂。
久没人回应,聿川南带着几分疑惑缓缓地睁开眼想门口一看,这一看就刚还对上顾蔓蔓的眼睛,顿时他手足无措,嘴张开又闭上,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所有的情感都化为一声叹息,“你来了啊!”
他这一句话让顾蔓蔓心里所有的埋怨、不安、心疼都化为乌有,他走上前去拉过聿川南的手,“嗯,我来了。”
聿川南把顾蔓蔓的手贴到自已额头,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他的不适,“感觉自已在做梦。”
他的额头实在是太烫,散发着灼热,顾蔓蔓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朝身后的高琳说:“嫂了,你快来看一下,他是不是发烧了!”
高琳赶紧上前,一摸果然烫得吓人,“我去叫医生。”他匆匆地出去叫来了医生。
医生给聿川南量了体温,嘱咐道:“我给他打一针退烧针,然后家属用酒精给他擦一下四肢,看烧能不能退下来。”
而此时聿川南已经睡着了,看得出来他很不舒服,一直喘着粗气,双颊比刚才更红了。最开始顾蔓蔓是打算来看聿川南一眼就走的,等晚上爷爷奶奶睡了再来陪床,可现在聿川南的情况他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
“大嫂,我得留在这里。”他看向高琳,“爷爷奶奶那边如果实在没办法隐瞒就先和爷爷说吧,爷爷知道怎么安抚奶奶的情绪。”
高琳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聿川南,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对顾蔓蔓说:“辛苦你了,晚上我让你大哥送饭来,之前小聿吃得都是护工去食堂打的,终归没有家里的吃着好。”
“行,那就麻烦大哥了。”现在只要对聿川南有利的他都会答应。
高琳带着聿晖走后没多久,医生就来了。顾蔓蔓配合着医生把聿川南半边身了抬起来让医生给他打针,打完针后又去护士站拿了酒精和棉布,为聿川南一遍一遍的擦拭起四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