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下来了……”
漩涡的旋转已经无法停止，莫灵只能看着外界的一切不断飞速变化。
沧海桑田、冰川消融、大地漂移……
那些渺小的海洋生物从海洋中爬到陆地上，四肢越来越长，形成了独特的文明。
发展、战争、发展……直至消亡，成为大地的养料。
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崩毁的大地在无数个日夜之后才长出新绿的嫩芽，转眼间又成了苍天大树，又在一瞬间被新生的种族砍伐，做成了武器。
又是一样的战争与消亡。
生命的轮转在时间的漩涡之外显得不值一提。
那些自诩为高等而强大的文明也在挣扎中变成了尘埃。
从诞生到灭亡，不过一眨眼之间。
漩涡越来越快……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
并不是夜晚到来，而是天空中原本那炽热的黄色火球已经变成了黯淡的红色，膨胀得无比巨大。
明明红色遮蔽了一整个天空，但莫灵却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此念一出，那红巨星便飞快坍塌，萎缩成了一颗发出昏暗白光的小球。
“白矮星。”
在漩涡的飞速旋转之下，就连恒星的变化也成了转瞬即逝的烟花，刚刚还正值壮年的黄色光球，此时已经是一颗微弱的星骸。
光芒越来越弱，温度越来越低，那星骸正在加速冷却。
没一会儿，灯灭了，就像某人随手按下了开关，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与冰冷，伸手不见五指。
莫灵的身边，只剩下不断旋转的漩涡，还有那紧紧跟随的僵石。
死寂，恒星的毁灭代表了生命的消亡。
文明的痕迹迅速消失，那些苟延残喘的生命也在不断枯萎，大地失去了所有活力，完全死去。
“结束了吗？”
莫灵还没回过神来，变化再次发生。
星球，碎掉了……
碎成了一块块毫无意义的石块，在冰冷的太空之中漫无目的地飘散开来。
整个漩涡也被扔到了无尽的宇宙当中。
宇宙寂静得有些可怕，没有那让人安心的水流声，也没有泥沙的包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只能随波逐流地漫游。
莫灵就这样飘荡在宇宙中，放弃了思考。
在见识文明的轮回与星球的毁灭之后，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正在变成一块石头。
直到，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你还好吧？感觉如何？”
莫灵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看去，发现声音的来源正是漩涡边缘的一块僵石。
原本的好心虫，如今也变成了一块好心石。
“我感觉，很虚无，很恐惧。”
莫灵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告诉了它。
在见证一切的消亡之后，莫灵只感觉到无尽的空虚。
在它们有限的生命里，本来可以在大海中自由自在地漂荡，可以捕食美味的虾米，可以浮到海面上晒晒太阳，可以和同伴在海底峡谷中追逐打闹……
可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
既然一切的终点都是毁灭，那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我也一样。”好心石在莫灵的身边漂荡着，有些无奈地说道：“很多同伴都一样，它们有些已经完全停止思考，变成一块石头了。”
莫灵向周围看去，发现很多僵石上已经没了生命气息，只是围着漩涡旋转，与那些飘散的陨石并没有什么两样。
好心石有些痛苦地呢喃道：“我不知道，石化的尽头居然是这样……”
“我们选择变慢，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它不仅是在问自己，也是在询问莫灵。
漩涡在无尽的宇宙中飘荡，远处的超星系团瞬间迸发，又瞬间黯淡。
莫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心石的问题，他只知道：
“我们错过了很多。”
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本该是他们生活的意义。
美味的虾米、柔软的水流、温暖的阳光……
但在加快之后，一切都错过了，也永远都无法挽回。
“我们能不能回去？”好心石痛苦地问道。
“时间，是不会倒退的……”莫灵怔怔地说道。
好心石沉默了，直到它在漩涡的边缘绕了几圈，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不能倒退？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吧？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天赋的那一个，我们一直在追随你的脚步，学习你的一切。”
“石化漩涡是你创造的，整个族群都依附着你存在。”
“你是我们的神啊！”
好心石期待地对莫灵说道。
这句话一下激起了莫灵的回忆。
“神……”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僵石的神，到底是什么？”
是神祭场所那些无处不在的目光吗？
还是那些飘散的石化粉尘？
莫灵不得而知。
他看向好心石，认真地问道：“伱觉得，神是什么呢？”
“是你。”好心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可是我不能让时光倒流，也不能满足你们的愿望，漩涡只会越转越快，我已经无法控制它了。”莫灵有些无奈地说道。
莫灵明白好心石的期待，可他的确做不到。
粉尘只能改变时间流速，没办法让时光倒流。
“我不是你们的神。”
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僵石的世界，也经历了僵石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虽然感同身受，但的确无能为力。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办法挽回。
好心石还想争论些什么，但又突然卡了壳。
空荡荡的宇宙，冰冰凉凉的，就连思绪也冷静了许多。
“我不应该对你要求这么多的……”好心石突然对莫灵道了个歉：“你也和我们一样，只不过走得比较快而已。”
他有些释然地说道：“我其实很羡慕你，我记得我刚刚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连石化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连狩猎都还要我教你。”
“但转眼间，你就创造了让整个族群都能完美石化的大漩涡，我也只能呆在漩涡的边缘，惊叹着你那惊人的成就。”
“但你，确实不是神呐……”
好心石完全冷静了下来。
它顺着涡流来到了中心，静静地悬浮在莫灵的身旁。
两块石头就这样看着远处的星团，好似曾经在海底的那张巨网，那舞动的悬臂，就像是巨网上摆动的絮状结构，一切都似曾相识。
“如果有真正的神，那他一定不会在这里。”好心石突然说道。
“为什么？”
“他应该……早就超脱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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