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音楼跪在宝华殿前,脸上因为环香的那几记耳光而血色尽失,唯余嘴角一抹殷红色,看着格外的扎眼。发丝凌乱不堪,显然是被严刑责打。
纤弱飘零,柔弱生怜,像是风中的柳絮。
季晟一过来就看到摇摇欲坠的柳音楼,以及旁边盛气凌人的郑婕妤。
“如今不过跪了半个时辰便撑不住了,前日里跪了两个时辰不还好好地吗?以为有齐贵嫔撑腰,就能逃脱责罚吗?”郑婕妤刚上完香出来,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人,而是看着柳音楼,一脸刻薄讥讽。
柳音楼不曾开口,她垂着目光,静待郑婕妤自寻死路。
郑婕妤何其愚笨,连圣上为什么罚她都不明白,铆着劲去针对齐贵嫔。连齐贵嫔的宫女都对其不满,帮着促成她的计划。
“即便你讨了齐贵嫔的好,但是只要本婕妤想要罚你,谁来了也不中用!”
“那朕呢?”
天子含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太监的通传之声。
郑婕妤一惊,连忙回头,就见季晟和皇后黎妃等人一同前来。
她连忙行礼,“嫔妾参见圣上,皇后娘娘,黎妃娘娘,贵嫔娘娘。”
齐贵嫔看着柳音楼那副模样,神色之中满是不忍,低声对着身边的芬蕊吩咐道:“快去叫太医过来。”
“难为郑婕妤还知道对我们行礼,听着你方才骄横的模样,本宫还以为这宫里已经变了天呢。”黎妃娇笑说道。
郑婕妤恨得咬牙切齿,只能辩解说道:“嫔妾是被这宫人气的狠了,一时口不择言罢了。圣上不要听信了小人挑唆啊。”
黎妃见郑婕妤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胡乱攀咬,不由得冷笑,“也不知道你这句小人是在说谁,在圣上跟前,竟然还敢口出不逊,拨弄是非。方才圣上指了齐贵嫔身边的妙蕊来传召,你不仅拒诏,还敢责打无罪宫女,难道也是旁人攀诬?”
黎妃说完,就指着一旁的妙蕊说道:“那宫人的脸现在还红着呢?你说那个宫人有罪,难道妙蕊也有罪了?”
郑婕妤一惊,没想到妙蕊真的是奉命而来,她下意识的抬头,就对上了季晟那双冰冷的眼睛。
“圣上,娘娘,音楼救了怀娴一命,见她遭此重罚,臣妾实在是于心不忍,不如先交太医为其诊治。宫女虽说卑贱,但是也是人生肉长,也有父母亲人,不该平白受罪。”
因为怀娴的原因,太医还守在昭纯宫那边,故而芬蕊很快就请来了太医。
齐贵嫔虽然好性,但是见柳音楼和妙蕊这副模样,对郑婕妤也心有不满,故而出言。
“准。”季晟看着一边的柳音楼,同意了齐贵嫔的请求。
齐贵嫔轻笑,连忙叫人扶着柳音楼进去诊治。
“奴婢身上带血,不敢污了佛门之地。”眼见宫人要将她扶进宝华殿,柳音楼连忙开口。
“齐贵嫔夸你伶俐懂事,果真不假。既如此,也先挪去本宫宫里吧。”黎妃开口说道。
齐贵嫔目露感谢。
皇后看着柳音楼,神色怜爱,不由得感叹道:“当真是个懂事的,也不知这样的宫人,是怎么得罪了郑婕妤,以至于郑婕妤你如此责罚。连区区一个宫女都知道佛门不可染血,偏偏郑婕妤你都忘了。”
“嫔妾……嫔妾……嫔妾前些时日叫她送花过去,她竟然送了那样差的水仙到嫔妾宫中。嫔妾一时不忿,就责罚了她。此后本想让她将功补过,再送些好的花来,谁知道她竟然敢躲懒,借着娘娘您的名义,不来嫔妾宫中。”郑婕妤支支吾吾。
见牵扯到自己,皇后目露疑惑,一旁的宫女束霞开口道:“近日以来的确是那个宫人往凤仪宫中送花。”
“也就是说,那宫人今日不曾得罪你了?”皇后一语中的。
黎妃看着季晟愈发难看的脸色,不由得笑着添了一把火,“说水仙不好,可是本宫前些时日查花房的账目,花房将最名贵的一批金盏玉台送到了长信宫中,连本宫宫里,都只能那道稍次一等的重瓣玉玲珑呢。”
说完,她就看向季晟,“圣上,如此看来,这郑婕妤分明只是因为那宫人是齐贵嫔提拔,所以蓄意苛责。而方才她又对齐贵嫔多有不满。如此僭越,若是不罚,难正宫规。”
“圣上——不是……嫔妾没有,嫔妾没有啊……”
郑婕妤慌不择言,可是季晟已经没有听她辩解的耐性。
“李通,传朕旨意,婕妤郑氏,藐视帝后在前,僭越犯上在后。降为婉仪,禁足三月,罚俸半年。滚回你的长信宫去,好好反省。”季晟神色不耐,撂下这句话之后,就拂袖而去,浑然不管郑婕妤的哀嚎之声。
收到郑婉仪连降两级的消息的时候,柳音楼刚上完药。她对着昭纯宫的宫人开口致谢,而后便要离去。
“音楼姑娘且先等一等。”妙蕊叫住了柳音楼。
柳音楼见是妙蕊,不由得面带愧色说道:“今日是我连累了妙蕊姑娘,遭了这一场无望之灾。”
妙蕊轻抚自己已经消肿了的脸颊,轻轻一笑,压下了目光中的快意,真挚的说道:“姑娘言重了,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今日还要多谢你救了二公主呢。”
“本分之事,我不敢居功。”柳音楼低头。
“你虽不敢居功,但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却是赏罚分明,只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原本圣上和娘娘还要见你的。娘娘那边要照顾二公主,一时不得空,便托我来给你送些赏赐。以及,从今日起你就是花房的掌事宫女了。
公主有哮喘,我们明德宫很少要花房送花。但是公主和娘娘十分喜欢你,你若是得闲,也可时常往来,同娘娘说说话。”
柳音楼微惊,没想到经此一事,不染宫中是非的齐贵嫔却愿意将她收用庇护。
她虽不曾去齐贵嫔宫中侍奉,但是妙蕊这番话,明摆着是齐贵嫔愿意将她纳入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