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亲自下令,没有人敢不从。
掖庭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插曲打破。
柳音楼被绑在庭院中的长凳上,寒风夹雪,星星点点的飘扬在她身上。掖庭的宫人虽是神色各异,但是却都在旁边看着,不敢离去。
看这样子,大概有借此机会敲打其他人的意思。
圣上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驻足,行刑是江掌事盯着的。
“啪——”
木棒高高举起,只一棍,柳音楼本就苍白的脸色就变得煞白,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若不是口中塞了布条,她只怕会因此而叫出来。
一棍尚且如此,若是二十棍打完,她只怕要成为残废。
柳音楼被打的几乎要晕厥,她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拳头,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下去,她还没有帮姐姐报仇,怎么能死呢?
直到失去意识,柳音楼都没有吭一声,江掌事微微摇头,在宫里如此执拗的性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围的宫人神态纷纷,多为不忍之色。出云台祭拜之事,一直都是掖庭宫人们心照不宣的事情,现下柳音楼陡然因此挨罚,其余人免不得有兔死狐悲之感。
但是因为是圣上下令,又有谁敢出言?何况圣上盛怒如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掖庭。
“多谢江掌事了。”赵尚仪真心的说道。
二十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稍不留意就能把人打死了去。柳音楼身体说不上好,能熬过来,怕也有这位掌事的关照。
江掌事眉梢微挑,摇头说道:“音楼这性子,你该多管教才是,圣上面前犯了糊涂,可是要送命的!而且,私下祭奠乃是宫中禁忌,她入宫多年也并非新人,如此明知故犯,还撞上了圣上,没有送命已经是侥幸了!”
赵尚仪点头,她当然知道以柳音楼的性情,想要在宫里待下去,怕是要多收敛脾性才是,又想到柳音楼的执念,赵尚仪又摇头。这孩子哪里都好,唯独在这方面,太过于的固执,日后不知道还会吃多少苦头。
赵尚仪不免忧心。
“我自是明白江掌事的一片苦心,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希望这孩子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如今这孩子受罚,免不得要江掌事多照顾一二了。”赵尚仪感慨叹息。
江掌事本也无意为难,柳音楼性子虽冷,但是为人聪慧,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她本也欣赏。加之又是赵尚仪的人,她平时也多关照几分。如今见赵尚仪这么说,她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她微微一笑,“您教导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年关虽忙,但是皇后娘娘仁德俭朴,又不忍宫人辛劳,今年用到的人手并不多,上头又给了不少赏赐。掖庭的人手还算是够用,音楼还可以多养几天病,不着急下床干活。”
赵尚仪点头,这才送走了江掌事。
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柳音楼已经醒来,神情很是憔悴。
“姑姑——”柳音楼轻轻唤着。
赵尚仪目光凝重,当触及柳音楼时,又是止不住的心疼,“现在知道,莽撞的后果了吧?宫里,可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柳音楼苦笑,没有说话,这个教训是真的疼。
“音楼,画楼已死,你又何必这般执着,她只求你平安,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赵尚仪低声劝说。
离开?柳音楼从未想过,自从姐姐去世,她就没想过会活着离开这里。
赵尚仪看着她目光之中的执拗,微微摇头。
“姑姑,我已经迈出去第一步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和亲眼看着姐姐的尸首相比,这一点痛苦又算什么?虽说功亏一篑,却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不曾真正惹恼了圣上,不过是正好撞上圣上最为伤怀之时。
“圣心难测,音楼,你这是在玩火!”赵尚仪压低了声音。
柳音楼目光定定,却不见丝毫退缩,那说清冷的眸冷意森然,“姑姑,我不会半途而废,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不怕!”
她不怕,可赵尚仪怕啊!
赵尚仪不由得勃然大怒,“你只在意画堂,那么我呢?秋苏呢?你若是出事,让我们如何自处?”
都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现下画堂没了,音楼又是这副模样,她焉能不气?
要是音楼再出了什么事情,她几乎不敢想象。
柳音楼见赵尚仪如此动气,不由得坐起来,“姑姑……咳咳——”
秋苏连忙给柳音楼顺气,她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劝着说道:“阿娘,姐姐也是念着画堂姐姐罢了,哪里真的会不顾及我们?如今姐姐负伤在身,哪里真的会做些什么呢?”
说完,她又看向柳音楼,“姐姐也是,哪里能说这样的胡话,平白让人伤心?无论姐姐日后要做什么,当今最重要的不过是养好身子而已。”
柳音楼也知道是自己一时嘴快,看着赵尚仪,不由得低了几分声音:“姑姑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糊涂事的。”
赵尚仪一时气急,但是柳音楼那副可怜模样,她又真的说不出几句硬话。
只是音楼那样的性子,看着冷清,最是执拗。她如今看似低头,可若真到了绝路,说不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赵尚仪又是忧心。
因为赵尚仪的安排,柳音楼倒是安稳的养了小半个月的伤。
只是她毕竟是奴婢,年关一过,即便是伤还没有好全,也要下地干活。
开年没几天,就被派到了宫道扫雪。
积雪厚重,一扫就是半天。柳音楼旧伤未愈,好不容易忙碌完,人也差点冻成了冰块!
走在回掖庭的路上,临近转角之时,就看到了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
穿着紫色的宫装,这是尚功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