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还保持着行礼时跪拜的动作。
身上百花图样的粉色衣裙和青灰色地砖相辉映,有种别样的美丽。
“民女想,皇后娘娘如今最担忧的,便是这事了。”沈桑榆态度不卑不亢,轻声道。
那张宣纸上字迹潦草,却也能勉强辨认出,写的是关东瘟疫四个字。
的确,这便是皇后娘娘如今最担忧的事情。
一旦有瘟疫,便意味着百姓将流离失所,妻死子亡,哀嚎声此起彼伏。
她忧国忧民,已然为这件事愁得好些日睡不着了。
可偏偏又不能倒下,甚至不能叫人看出端倪来,免得被小人钻了空子算计。
今日的雅集,都是强撑着画浓妆来的,整个人疲懒得不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沈桑榆祝愿她天天开心,永无烦忧的时候,才会轻笑着说借她吉言。
比起什么不切实际的福寿千秋,千岁千千岁。
这个祝愿来得贴切得多!
而眼下,沈桑榆又道出了她心中的忧患,这才叫她重视起来。
单独将沈桑榆叫到了这偏厅来,质问这消息从何而知。
“民女先前在海庄居住,距关东并不太远,偶见过有病重者来求医,故而得知。”沈桑榆回答。
“你到京城也有三四个月,如今关东的瘟疫,只怕是越发严重了。”皇后娘娘说着,又不禁叹气。
顿了顿才朝着沈桑榆摆手,“罢了,这件事情我便不追究你,你去吧,往后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不追究沈桑榆,也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毕竟圣上说起沈桑榆时,眼中止不住的欣赏。
若是轻易便处罚了,圣上该难过的。
沈桑榆却站着不动,询问皇后娘娘,“我能重写一张吗?”
“怎么着,皇后娘娘已然说了不罚你,你却还想着要在雅集夺魁是不是?”罗公公质问道。
沈桑榆笑着没回答,只央求,“民女还有别的东西要写。”
“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快些……”
罗公公正要训斥着沈桑榆离开,却被皇后娘娘给叫停,“给她纸笔。”
有宫女立马送来上好的烫金宣纸和小狼毫毛笔。
沈桑榆又原封不动的递到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娘娘,民女的字实在是不好看,担心东西写出来也没人认得,不如民女念,皇后娘娘来写?”
嘶——
偏厅之中,众人纷纷倒吸凉气。
不由暗想这沈桑榆到底是长了几个脑袋,敢这样大胆!
叫皇后娘娘帮着写字,天底下除了圣上,还有谁敢?
区区一个伯侯府的二小姐,竟然敢如此!
皇后娘娘端详了沈桑榆一阵,居然真的挽起了绣金丝牡丹的袖子,提起笔,“你说,我写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帮忙,那民女开始说了啊,滑石一斤,石膏一斤,寒水石一斤,磁石水煮二斤捣煎去渣,入后药,羚羊……”
不等沈桑榆说完,皇后娘娘便朝着罗公公使了个眼色。
罗公公瞬间会意。
轻咳一声,差了屋里的宫女太监出去,只留下两个称心的伺候。
又关上房门,叮嘱不让任何人靠近。
皇后娘娘这才停笔,严肃着问沈桑榆,“你念的,是什么药方?”
“自是皇后娘娘想要的药方。”沈桑榆莞尔一笑。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承着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由此,皇后娘娘态度越发凝重起来,“沈桑榆,你可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若是方子无用还好说,可若是出了差错,便是砍了你伯侯府所有人头都不够偿还,你要拿整个伯侯府来冒险?”
“若是想出风头,就趁着现在给皇后娘娘磕头认错,否则小命难保!”罗公公又训斥道。
沈桑榆脸上不露半点慌张。
她抬头看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听说过,岷山神医这个人?”
闻言,皇后娘娘神情震惊,“你认识这个人?”
要说起岷山神医,整个京城估计没有不认识的!
早三十年,京城也曾爆发过一场瘟疫,便是那位神医凭一己之力给治好的。
只可惜那位神医治好了病患之后便悄然消失了,就连药方也不曾留下。
如今关东的瘟疫与当年相似,皇后娘娘查阅了不少当时的记载,都翻不到分毫。
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问出口。
“岷山神医是你什么人?”皇后娘娘又问道。
沈桑榆俏皮的露出小虎牙,“是愿意帮我的人,这方子便是我向他求来的,借花献佛,希望皇后娘娘能如我祝愿一般,天天开心,永无烦忧!”
若真是这样,那关东的瘟疫便不用再发愁了!
只是……
皇后娘娘仍旧有几分担忧,“若你只是为了在雅集上出风头,随意拿了方子来框我,又该当如何?”
“皇后娘娘,”沈桑榆杏眸亮澄澄,似落入星辰大海,“与您说的一般,风头和伯侯府所有人的性命,我总该知道轻重的。”
药方有没有效,不过五日就能有结果。
若是沈桑榆只为了雅集上的风头胡诌,那也不过能风光五日而已。
思考着,皇后娘娘便已然下定了心思。
“继续念。”她又提起了笔。
沈桑榆清了清嗓子,继续回忆这份绞尽脑汁才背下来的药方。
虽然皇后娘娘没有再回答,可结果已经一并写在那张宣纸上了,不是吗?
等念完了药方,沈桑榆这才退出偏厅。
罗公公送她到假山旁。
夸张的抹了抹清爽的额头,“二小姐真当是大胆,叫咱家都给吓得满身汗。”
沈桑榆笑容灿烂,“罗公公如此惊吓还护着我,对我真是好极了,我一定记住这份恩情,日后好好报答罗公公。”
“可不敢,若是二小姐的方子起效了,日后还得多提携咱家才是。”罗公公摆手。
沈桑榆应是,往座位走去。
正逢魏雪薇作画完毕下台,正在四处搜寻沈桑榆的身影,一瞧见,就赶紧迎上来。
“表姐,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啊?”她询问道。
沈桑榆翻了个白眼,凑到她耳边,“上茅房,怎么,上个茅房你也要追问,羡慕嫉妒我去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