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这下不得不放了!”
自外巡视安抚部众归来的柯比能望着他的弟弟苴罗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苴罗侯直到这时候才明白柯比能认为他不该将刘虞的打算告诉阎柔,但他还是不明白柯比能为什么这么生气:“俺知道阿兄看重阎柔,阎柔也确实有见识,但阎柔到底是汉人,跟俺们不是一条心的。”
“就算瞒得了一时,阎柔也不是傻子,总会知道的,到时候要宰了他吗?”
柯比能闻言一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坦然对苴罗侯说道:“你做得对,阎柔早有归心……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阎柔终非我部之人,多亏你提醒,否则我险些要为部族埋下祸患。”
别了苴罗侯,柯比能立刻去找到阎柔。
此时的阎柔正在思索脱身之策。
在乌桓与鲜卑之间辗转多年,阎柔绝不只是个受气包,靠着自己的能力,阎柔虽是汉人,但在鲜卑和乌桓人中还有一定名气的。
在历史上,他在数年之后,便借助鲜卑与乌桓的力量杀死护乌桓校尉,取而代之。后来与要为被公孙瓒杀死的刘虞复仇的鲜于辅、田畴等人合力对抗公孙瓒。
然而,阎柔却没想到原本一直想要留下他的柯比能改了主意。
以至于当阎柔从柯比能口中得知后者愿意将他放回,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柯比能在试探他,不肯袒露胸臆。
见状,柯比能叹息一声,说道:“阎君归心似箭,我要是继续阻拦,岂非与阎君变恩成仇?”
“不仅如此,我愿对外宣传,我本不愿归还余下的全部汉人,乃是被阎君说服,这才愿意从刘虞之命。如此,也好成为阎君的晋身之资。”
阎柔总算明白了柯比能的意图,保证道:“公放心,此间情谊,在下终身不会忘怀!”
柯比能是希望在汉家官吏中多一个能为他说得上话之人。
而对于阎柔来说,维持住与鲜卑和塞外乌桓的关系,毫无疑问是他相比于其他人的优势所在。
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只不过用恩情作为伪装。
柯比能说道:“我自然放心,塞外之人皆知阎君的品行。”
他不怕阎柔在入塞之后后悔,否则只需将今日的交易公之于众。至于证据,柯比能不是傻子,好不容易获得的汉人工匠,尤其是其中的铁匠,他怎么会愿意交还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苴罗侯再次来往塞内塞外,而最新一次,便是由“说服”了鲜卑大人柯比能的阎柔亲自带着被柯比能部掳走的汉人与苴罗侯一同入塞。
刘虞这边固然是欢欣鼓舞,柯比能部也得到了赎买汉人的钱粮,于此同时吕布也停止了对他们的袭扰,可以说是两相欢喜。
但有人看不下去了。
东部鲜卑是最早分裂的,也因此,东部鲜卑人怀念檀石槐在时鲜卑人的强大不输于檀石槐在中部的直系后代。
只是东部鲜卑在怀念檀石槐之余,想要成为下一个檀石槐的人非常多。
而对于这些鲜卑人来说,违逆了檀石槐对汉人一贯的强硬态度,转而向汉人服软的柯比能毫无疑问是一块显眼的靶子。
在混乱的东部鲜卑中,有两人正在崛起,一名素利、一名弥加,其部众位于右北平及辽西郡之北。
在刘虞与丁原的治理下,入寇塞内难度倍增的东部鲜卑在塞外乌桓之外,找到了新的获取物资人口的目标。
……
陈国,孔融被顺路赶来的太常蔡邕斥责后灰溜溜地回去了,面对蔡邕,他没好意思搞什么怒而辞官的把戏。
但他的酷烈手段和事迹很快就在五州之间传播开来。
与陈国相邻的梁国,消息刚刚传来,便有两个县长挂印而去。
过去,这是一种潜规则,意味着这些县长除非犯有谋逆这等级别的大罪,否则都不会被追究。
但程昱显然不会在意这些。
程昱的性格称不上太好。
对于友善者,他会报之友善,但对于看不起他的人,他绝不会委屈自己。
天子看得上他,愿意对他委以重任,他自然要以国士报之。
至于那两个挂印的县长,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很快就被程昱派出去的人抓捕归案。
不仅如此,他还向黄琬发了一封公文,言明挂印并非脱罪的手段,得到了黄琬的认可。
与到了目的地便迫不及待前往乡里的孔融不同,程昱只将跟随他前来的大半官吏撒往县乡之中,而他自己则带着余下之人研究起了梁国的案牍。
被留下来的郑玄之子郑益对此有些不解,程昱便态度和善地同他解释:“益恩,莫要小瞧了这些案牍,这其中,便藏着秘密。”
显然,郑益对待程昱的态度让后者很受用,让程昱不吝赐教一番。
于是乎程昱说着话便拿过一卷看着就有些年份的竹简,交给了郑益。
郑益翻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此时还在用的户籍,为何我见此间数人皆是建初、元和年间生人……算一算,建初……年岁得过百了吧?梁国有这么多年岁过百之人?”
程昱摸了一下自己的美髯,对于郑益的一惊一乍很是得意,为郑益补充道:“建初年间生人,今岁该一百一十有余。”
从程昱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郑益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按理说这种年岁过百者都能算作祥瑞的,祥瑞在梁国扎堆出现,长吏们会忍住不上报?
郑益虽没当过官,但常常跟着郑玄,见识不是假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梁国上计造假!”
得出这个结论的郑益更加震惊:“建初是孝章皇帝的年号,至今百余年,期间不知多少任官吏,他们全都参与了造假?”
而这种造假与国家岁收息息相关。
按照汉家制度,乡里每年都要进行人口统计的,新增的人口要加上,去世的人口要减去,这是上计的一部分,他手中的这份竹简便是收取口赋、算赋、更赋的凭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