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背后主使时,凌墨萧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戏谑的笑意。主使之人除了皇后还会有谁呢?
皇后就没想过,哪怕是凌王中毒,但在陈府出事,陈家能逃脱干系吗?
皇上正愁没理由找陈家的把柄,你自己就送上来了。
太子都当爹了,皇后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任性妄为,目光短浅。
皇上点头道:“此案朕会让赵弘查清楚,不会任人乱攀咬!”
凌墨萧趁机将沈冬素是滇州神医徒弟的事说了,他的腿就是王妃治好的。
沈冬素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胡言,凌墨萧和甲四等人背后做了多少事,为她圆谎。
反正就是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只要去查,都能查到几年前滇州神医经过光州之事。
皇上对小王妃还是神医之徒很是意外,同样也很欢喜,有这样一个神医在凌王身边,能为他挡多少魑魅魍魉。
他玩笑般让沈冬素给他把脉,沈冬素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方丝帕,垫在皇上的手腕上,这个举动让皇上凌厉的浓眉一挑:
“这是何意?”
沈冬素紧张地道:“啊?给皇上号脉不是这样的吗?”
皇上哈哈大笑,只有太医给后宫嫔妃把脉,为避嫌,才会垫一方薄丝帕,还从未听说给大男人把脉要垫帕子的!
皇上直接扯走丝帕,把手往前一伸,示意她直接号脉。
沈冬素小心地搭上三根手指,眯着眼睛细细地感觉脉像的变化。皇上只觉小王妃的手软软棉棉,确实跟那些老太医不同。
半晌沈冬素又问了皇上几个问题,说出他身体情况,竟然跟太医所言无二。
甚至还发现他有老寒腿,给开了一外敷的药方。
至于入口的药,沈冬素是一方没开。给皇帝吃的东西那是慎之又慎,她才不敢开方子呢!
凌墨萧见皇帝心情极好,便道:“王妃会医术之事,只有亲近之人知晓。母后那里若知道,定会以女子不能行医为由斥责……”
皇上没等他说完就挥手道:“那便不让她知道。”
凌墨萧又和皇帝聊了一会幽州之事,听两人话里的意思,只怕很快凌墨萧就要出发了。
沈冬素不禁又心急起来,阿沅姐还没救出来呢!甲四查卢府的事,快点有结果啊!
待凌墨萧和沈冬素恭敬行礼后离开,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皇后和太子请见。
凌墨萧拉着沈冬素,从另一条路离宫,没和皇后打照面。
皇后和太子是怎么跟皇上说的,两人没听到,但也能猜到,自然是努力往凌王身上攀咬,再把小村姑凌王妃给拖下水。
结果皇上直接说,让赵弘严查此案,事关太子和凌王的清誉不能不重视,第一个要查的就是李林玉。
先将李林玉押到大理寺,严行审问毒药来历。再查太子妃,找到那嬷嬷背后之人。
还要查陈府,这种脏东西是怎么混进陈府的?又是怎么宴席上的?陈府难逃其咎,将陈星曜一并抓到大理寺……
开始皇上发怒,皇后和太子还心喜,说明皇上心中还是重视太子的。
结果一听查的全是太子党的人,皇后便急了,若因此查陈府,那问题就大了。
当即求皇上,反正太子也没事,此事就算了。
现在轮皇上不依不饶,太子百般哀求,最后李林玉没抓,但陈星曜被传到大理寺问话。
陈星曜之父,皇后之兄陈坚,也被皇上斥责,还将他提拔的几个官员,都给打压了。
又说太子这次丢了大脸,不易见人,闭门思过禁足东宫一个月。
而凌王和凌王妃是被牵扯进此案的,且凌王妃初来长安便遇到这种槽心事,皇上赏赐重礼安抚凌王妃……
太子回东宫,抱着李林玉都快哭了。自己喝了毒酒,遭了大罪,丢了大脸,还被父皇责骂禁足。
陈坚直接进宫见皇后,关了门之后,将皇后斥责一顿,还将皇后身边的一个陈府陪嫁宫女,接回了陈家。
这个宫女便是擅使蛊毒的苗女,这一点让皇后很生气,她正在想用什么蛊毒惩戒凌王和凌王妃呢!
陈坚直接道,不许她再对凌王动手,那么好的机会她都错过了,现在凌王去幽州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不是她弄些小动作就能阻止的。
那苗女临走前,小声对皇后道,她此番出宫也好,正好查一下凌王身边的高人是谁?
她那蛊毒,一般人是解不了的。此人不除,必将是心头大患。
这才让皇后消点气。同时她又派人到光州,严查凌王妃的过往。
回到西山别院后,沈冬素先去见了姜氏,问了问太子妃张氏的情况。再细问卢家和陈家的事。
有了宴会上太子出丑的事,姜氏对凌王妃的问题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本来陈家的宴会姜氏也应该参加的,但柳家人为了‘惩罚’她,为了让她丢脸,故意不给她贴子。
姜氏乐得假装不在意,而在柳家去她店里拿礼物时,下面人却强硬地拒绝了。
说夫人说了,现在账要算清,谁也不能白拿东西。之前两个姑奶奶就是这样拿,害得首饰铺子关门大吉。
柳老夫人气的不得了,她本来还想带重礼,带着平妻肖氏去陈家,也算是将肖氏正式带到贵妇们的社交圈。
结果姜氏不给礼物,让她自己出钱备大礼,她舍不得银子,且那些摆件又贵的离奇。最后还是拿以前姜氏孝敬她的一样摆件送给陈老夫人。
而姜氏留下的嬷嬷像是故意说的一样,叹道:“老夫人真是大方,这尊珊瑚,少说也值三千两。老夫人就这样当寿礼送出去了。”
柳老夫人越发肉痛,以前她觉得姜氏没啥用,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现在姜氏不在府上,才知道她的用处有多大!
现在府上每顿饭菜,都精减了一半,连送山泉水的都不往柳府送了……
柳老夫人以前看肖氏怎么看怎么顺眼,生了两子一女,又低眉顺眼,哪哪不比姜氏强。现在看肖氏却觉得哪哪都不好。
一点规矩都不懂,缩手缩脚,带出去见客,话也说不好。最重要的是,连几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这出门做客的衣裳,带得公中出钱来裁制。
说到衣裳,柳老夫人才发现,京城最好的几家成衣坊,都跟姜家有关系。那一身衣裳贵的,跟穿金子似的。
连两个女儿也接连上门念叨,不能在姜氏的铺子里赊账,日子难过多了。
柳老夫人开始催柳侯爷,去一趟西山别院,把姜氏和女儿接回来。好生好气地哄一哄,她还是大房正妻。
该是她的东西,肖氏抢不走的。
柳侯爷没好意思说,他其实是悄悄去过两回的,可姜氏不见他,理由都是女儿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他。
他长叹一声,自从姜氏离府后,他这里也是事事不顺。
才发现以前得用的手下,都是姜氏的人。才知道没有姜氏打点,送礼竟然是这么高深的一门学门,并且,还极费银子!
可柳侯爷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姜氏商户女太过小家子气,肖氏成了平妻也越不过你,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此时正在跟沈冬素聊卢、陈两家的姜氏,精神很多,气色也好了。她才发现离开柳府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说起陈、卢两家,侃侃而谈,竟然有许多甲四都查不到的消息,姜氏都知道。
“卢家在江南也有产业,还有私船出海,往岭南那边去。一些姜家不敢沾的生意,卢家敢做。”
沈冬素心一惊,这年头绝不能沾的生意,无外乎盐、铁。
果然,姜氏道:“卢家背后养了一支商队,运私盐、生铁,还做人口生意。”
见沈冬素一脸震惊,姜氏心中轻笑,小王妃真是太单纯了,哪里知道那些勋贵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是藏污纳垢。
就连长安城的帮派,那一个背后也有勋贵士族的影子啊!
沈冬素本来还想问,这样隐秘的事,为何姜氏会知道?还这么大咧咧地告诉她?
转念一想就反应过来,只怕这在勋贵圈都不是啥秘密,勋贵士族抱团,在大夏国身上吸血。
怪不得皇帝和皇后能处成仇人,因为他们就是两个势力啊!
怪不得凌王这样被孤立,不管是勋贵还是士族都不会让凌王强大起来。因为他代表的不是士族的利益,而是皇权的利益。
比起太子这个憨货傀儡,凌王若上位,对士族可不是好事。
可士族还忘了一个群体,那就是普通百姓。他们侵犯的不光是大夏国的利益,还是百姓的利益。
在他们眼中,百姓命如草芥,却不知星星之火,也能燎燃!
沈冬素没直接问,卢家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这太为难姜氏了,这一点得由甲四来查。
两人又聊了一下拍卖行的事,沈冬素直接提出,和姜氏合作开拍卖行,她可以提供香水、香膏、葡萄酒等紧俏货物。
凌王府是拍卖行背后的靠山,但她随凌王去了幽州之后,拍卖行就由姜氏负责接管。
姜氏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她想跟柳府抢宝儿,必须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太子和皇后人家是看不上她一个商户女的。
而凌王妃即能救宝儿的命,又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自然牢牢抓住。
待回到凌王府,甲四带来了好消息,卢二老爷那几次离开京城的原因,已经查明。
回老家是因为老家人占侵百姓良田,发生冲突,死了几个百姓。事情差点闹大,卢二老爷亲自回乡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的,甲四说起都面露不忍。卢二老爷在时,当着人前答应,赔偿银子,赔付田产。
但当天夜里,那家就离奇失火,一家七口全部葬身火海。卢二老爷将赔偿给了他们家的宗族,这件事彻底平息。
宗族只在乎好处,谁会替枉死的一家申冤呢?对卢二老爷来说,活人靠不住,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雷。
沈冬素虽叹卢家心狠,可没了人证物证,这事就算告到皇帝面前,也没用。
结果甲四又给了一个惊暴消息,那家小儿子没死,当天小儿子去了舅舅家玩,死在他家的是舅舅的儿子。
这事发生之后,舅舅就将那孩子藏了起来。现在,那孩子被甲四的人送到光州,待时机成熟,便会来京城告御状。
而卢二爷去江南那次,事情就更严重了。卢家从岭南弄了一船奴隶,想运到江南去卖,结果船遇到风暴,一船人全死在海港。
事情闹太大,若消息传开,不光是卢家包不住,参与这个生意的所有人,都麻烦了。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渔民违令出海捕鱼,遇到风暴,葬身海上。为此,沿海渔村全部封禁。
事情依旧没传到京城,只在江南便掩盖了起来。
听到卢家人做了这些事,沈冬素愤怒不已,凌墨萧更是眼睛闪着凌厉的光,他怒的不光是卢家,还有那些士族。
这些事只是查出来的,而没有查出来的更多。地方士族就是土皇帝,圈土地、养曲部、做私盐生铁、贬卖人口的生意。
偏偏他们上下同流合污,极力掩藏,皇上要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士族之祸已经成了大夏王朝身上的脓疮,除非连根剐起,宁可丢半条命,也要治好这疮。
否则留下一星半点,假以时日,这疮又会长大。
沈冬素问凌墨萧:“王爷去幽州的日期定了吗?”
凌墨萧点头:“八月中秋祭祀之后出发。”
他看一眼沈冬素:“你放心,在此之前,一定救出蔡沅。”
沈冬素追问:“小盼哥呢?”
她不蠢,岂能不明白小盼哥潜伏卢府,是和凌墨萧商议过的!
或者说,是凌墨萧需要一个信任之人能潜伏到卢府,莫修谨为了蔡沅,也为了自己的前程,愿意似身犯险。
凌墨萧轻叹一声道:“莫公子的去留在他不在本王,冬素,男儿立志的决心,旁人是阻止不了的。”
沈冬素沉默片刻,嚅嚅道:“我能治好他,保他不犯病,他为何不信我?”
凌墨萧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信你,可他觉得这样会拖累你。他是个好兄长,此去是为蔡沅,也是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