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屁股突然扎了钉子,刘超生起身的幅度和速度让他的动作充满了攻击性。
门口的警卫立刻高声警示并上前戒备。
然而,刘超生站起来之后,看着手里的照片跟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夜安锦紧盯着刘超生的眼睛。
他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愕,又带着一丝迷惘,像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他、他已经死了……”
看了半晌,刘超生颓然坐下,双眼盈泪。
“他畏罪自杀,可是我们找了他的犯罪日记。”周路凯说,“但我们还是需要你证实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花狼。”
“……对。”
刘超生挣扎了一下,神情沮丧。
周路凯如释重负,拿回那张照片,“你想起他了?”
“……对。”
刘超生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抬头看了夜安锦一眼,眼神晦暗不明,“他手上那枚黑蟒六芒星王戒呢?”
“在这里。”
周路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冲刘超生晃了晃。
夜安锦一眼看出,这是故三刀那枚假的。
“竟然落在了你的手上……蟒星……完了……”
刘超生双手捂面,痛苦万分,起身走了出去。
周路凯冲夜安锦点头示意,两人一起走出会客间。
外面,寒风朔朔,清雪飘飞。
“蟒星网当年是我和常青带队一起剿灭的,漏掉了花狼这个恶魔……我想过他会来报复我,但没想到时隔十年之久,他一直潜伏在我周围。欣莹,爸爸对不起你……”
周路凯把丛森的照片撕得粉碎,迎风放手,纸屑四散……
夜安锦怎么都觉得刘超生刚才在演戏。
他担心的明明另有其人,对丛森的紧张和痛惜更像是装出来的。
但是感觉这东西无理可讲、无章可循,还极可能是因为她对谢辰飞怀着刻骨的仇恨,先入为主影响正常判断。
夜安锦默不作声,心里另有算计。
“先结案吧。”
周路凯看着铅灰色的天空,眉间锁着个大疙瘩。
“周局长,我们能不能在这儿留一宿,我想看看刘超生的卷宗。”
夜安锦大胆请求。
“行。”
*
窗外,夜黑如墨。
109牢房里,打鼾声、磨牙声此起彼伏。
刘超生四仰八叉像具死尸般仰躺在铺位上。
这间牢房关的都是十五年以上的徒刑的罪犯,他们早已习惯了长期服刑的生活,吃得饱睡得着,行尸走肉般活得忘乎所以。
此前,刘超生也能和他们一样呼呼大睡,反正只要他守口如瓶,就能保住他的儿子安然无恙。
他相信,丛森会把刘海星照顾得非常好。
只要老刘家香火不断,蟒星就复兴有望。
可是,今天,刘超生失眠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只有他和丛森知道,真正的花狼不是丛森,而是他的儿子刘海星(谢辰飞)。
他的儿子是个天才,也是他的骄傲和希望。
他曾郑重委托丛森,万一他发生意外,让丛森一定把小海星抚养成才,担负起复兴蟒星的重任。
本来,他只是想防患于未然,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多年前,他的间谍事业蒸蒸日上之际,遭到中国警方的全方位打击。
尽管他一再小心,还是让警方准确锁定……
那天,警方铺下天罗地网,一开火就用了重型武器,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的许多手下还在睡梦中,就被炸得尸骨无存。
他仓促应战之际,看到丛森抱着小海星从仓库后门潜入密林……
那一战,让他一败涂地。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蟒星情报网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么多年,他在牢狱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但丛森他们一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复兴蟒星指日可待。
但今天,他看到了丛森躺在血泊中的照片。
丛森死不足惜,怕就怕警方顺藤摸瓜,他的儿子刘海星(谢辰飞)朝不保夕。
他不敢想,他唯一的儿子刘海星如果被警方抓获,将是什么下场。
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能侥幸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供出花狼。
现在丛森顶着花狼的名号畏罪自杀,他刘超生的死期也到了。
他被处死也不要紧,只要他的儿子能瞒天过海好好活着,一切都值得。
只是那样,只怕他到死也看不到他儿子了……
刘超生猛地翻身而起,警觉地左右看看。
狱友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蹑手蹑脚起身,猫着腰拐进了洗手间,从里面反锁。
接着,他转身掀开坐便器的水箱盖子,从里面掏出一只不锈钢汤勺,又小心地盖好水箱盖子。
而后,他费力地挪开洗面台,用汤勺沿着墙砖对接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撬开两块墙板。
墙板后面,赫然露出一个挖开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个人探身进去。
他拿过旁边的塑料盆,蹲下来用汤勺继续抠挖。
可是,外面的一层石灰被他抠透了,里面是坚硬的石块,他用力顶了两下,不锈钢勺子弯了。
他气恼地诅咒了一声,无奈地把那两块墙砖恢复原位,又把洗面台挪回去顶住墙面。
看着手里弯掉的汤勺,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想把它掰直,结果,汤勺直接断成两截。
“该死!”
他气呼呼地握着两截汤勺,刚要把塑料盆里的一小堆石灰残渣也倒进马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他得想办法出去……
稍作犹豫,他抓起一把灰渣,皱起眉头就往嘴里塞。
嘴里含着灰渣实在难以下咽,他心一横,索性拧开水龙头,把嘴凑了上去。
可是,就在这时,洗手间外突然传来猛烈拍门的声音!
他只好惶急地吐出嘴里的灰渣,用盆子接了些水,把里面的石灰渣和水全倒进了马桶里冲走。
可是,有的石灰块有些大,冲不下去。
敲门声十万火急。
刘超生无奈,提心吊胆地打开门,一个狱友提着裤子骂骂咧咧地走进来。
狱友看了一眼马桶,盯着里面的石灰块皱起了眉头,而后狐疑地看向刘超生,又四下打量起来……
刘超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被这个狱友发现他想逃狱告发他,那他就罪上加罪、无力升天了。
狱友眼尖,很快发现洗面台后面的墙面有异样,好奇地凑过去看……
刘超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突然握着手里的半截汤勺,猛地往狱友的脖子划去!
狱友没来得及反应,汤勺断裂处坚硬而尖锐的棱角轻易割皮破肉。
鲜血像开了闸的水疯狂涌出,狱友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刘超生迅速把另一截断裂的汤勺放在狱友手里,猛地掀翻洗面台,又用力撞到墙上,头破血流地躺倒在地……
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很快,狱警冲了出来。
刘超生满脸鲜血,指着那个狱友,有气无力地说:“他、他想越狱,我发现他在挖墙,他就想杀我,我……”
他知道,重伤的罪犯会被武装押送去附近的医院进行医治,到时候,他再想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