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军探子头一旦认真起来,无论山野还是田地,丛林或是小溪,任何暗藏的记号都难逃他的法眼。可能是蚂蚱垒积的尸体、稻田收割的形状、树干出现的划痕、溪边石头的摆放,种种可疑迹象都表明舟曳的猜测正在一步步变成冷酷的现实!
“有人!”
舟曳突然听到了动静,出声转身,拔剑追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而小李流星赶月,比他更快一步,“咻”一声飞刀出手,树后倒下一具尸体!
“还有人!”
舟曳又动,三点钟方向转过身去,身侧飞刀几乎贴着他脸颊飞过,视线刚刚追上飞刀残影,“扑通”一声爆炸式的落水声响!
“还有!”
舟曳再动,稻田里两个伏地魔已被爆头!
“还……”
而这一次,舟曳刚听到动静,飞刀已追上仓皇逃走的一人,近百米距离,一刀命中后心,惯性式地多跑了两步,一头栽进风吹花动的缤纷海洋里!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牛的!”
“走,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哪了!”
小李带路,舟曳警戒,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离开了山野之地。
……
戌时,天色已黑,一朵乌云爬上夜空,仅盘桓了片刻,降下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来。
小李二人踩着雨点,猫到一间土屋后。舟曳指了指屋顶,小李摇摇头做了个坠落的手势,表示土屋残破,容易踩着声响踏空陷落。
舟曳点点头表示明了,就隔着薄薄的土墙听屋里的说话声,虽然雨点落地造成很大的干扰,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屏息凝神之时,还是依稀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低沉咆哮。
“赶紧给劳资想办法,不然劳资拧了你的脑袋!”
一阵沉默。
“说话啊!都哑巴了?一群谢特!别tm什么都指望劳资,搞不定那两个人,以后大家谁也别想快活!”
小李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个咆哮男是试炼者了。
“大哥,我觉得咱要不先避避风头?兄弟们一个没回来,可想而知那两人一定不好应付。”
“废话,这tm不是很明显的么?”
又是一阵沉默。
咆哮男似乎是在考虑小弟提出的建议,不过,这考虑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上辈子是树懒精么?
小李刚有这个想法,贴墙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剑破空气的呼啸声,急忙大叫不好,拽着舟曳飞速后撤!
“轰!”
土墙被人猛地一脚踢爆,锋利短剑随着土块碎石破空而出,却在即将刺中舟曳左腿时戛然而止。
舟曳得空回头张望,两人的胸口赫然插着两把飞刀,随着土屋的崩塌掩埋在了断壁残垣之内!
还来不及叫好,舟曳感觉胳膊传来一股猛力,被拽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身侧原来的位置竟凭空出现一把圆月弯刀!紧接着在他停步的位置,又一把弯刀从侧翼挥向他腰间,气得他大叫一声,向前一扑后腿一蹬,正中那弯刀客手腕!
尽管逃过一劫,但摔了个狗吃屎的狼狈姿势让舟曳火冒三丈,拍地起身,顾不得抹去脸上水渍,即与小李背靠背防守,终于看清了左右两个敌人。
左边一个,不知天生眯眯眼还是雨水拍打的原因,眼睛完全睁不开,几乎就是两道缝。右边一个,笑得很是猥琐,试炼者式的短发,应该就是那个咆哮男。
“md!”
舟曳从来没这么窝囊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小李感觉到了他愤怒,忙提醒道:“小心,这两人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有点门道!”
“小小李飞刀,绝命谷李课长,你也不赖嘛!”咆哮男说话即动手,圆月弯刀旋转飞驰,溅出一排排水滴迷蒙了小李视线,刀片已然飞近小李面庞!
舟曳一直注意着咆哮男动作,看小李反应慢了半拍,屁股用力一顶,将小李顶出刀片范围。同时手腕陡转,瞅准时机一剑穿过圆月弯刀空心,向后一滑,欲带走弯刀。却没想到咆哮男已留后手,身子向前猛扑,就势握住刀把,刀划剑身,直至剑柄,迸射出漫天火星,又遭雨水滋滋扑灭,而圆月弯刀已然勾至手腕,就要旋去他握剑的右手!
眼看着就要变成残废,舟曳拼死自救,扬起左拳穿破雨幕轰向咆哮男!这时小眼睛动了,刀没出手,反而是双掌出击,半道变幻手势,抵住舟曳左拳,卸去力道,变掌为握,死死抱住拳头不让他轰出那一拳。
舟曳这会出鞭腿已然来不及了,左拳被抱住,似乎只有脑袋能最快作为“武器”出击。但这不是街头打斗,在敌方有兵刃的情况下,脑袋重磕无疑会变成“伸头一刀”,死得更快。
绝望之下舟曳仰天咆哮,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左臂,试图挣脱小眼睛,可小眼睛只是没动刀,并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双足立定,竟稳如泰山!
舟曳依旧在努力,几个呼吸的时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年。为什么会这么漫长呢?
舟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眼看去,咆哮男额头正中不知何时插了一把短小飞刀,刀柄的红缨在雨中飘荡,一滴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渐渐被雨水稀释不见。
果然,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舟曳右半身得解放,剑带弯刀丢到地上,带着满腔愤怒的一拳轰向小眼睛太阳穴,小眼睛撤掌回防,挡住这一拳接连退了四五步,扭身就要逃走,却被厉声喝止!
“站住,飞刀之下,没有活口!”
雨中的小李尤为洒脱,仿佛他的话就是飞刀,让小眼睛立时止步,举起双手不敢再跑一步。
“阿嚏!”
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打破了舟曳眼中小李的飘逸形象,忙招呼道:“找个地儿避雨吧,秋凉风蚀,骨头种病,很容易感冒的。”说着他快走两步,想要抓小眼睛衣领,却想起小眼睛也是个有力气的主儿,也便作罢,喝道:“走吧,不用我绑你吧?”
“那倒不用。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兵器带上,如果你们不准备杀我的话。”小眼睛很自来熟。换种说法,也可能是心大。
舟曳小声咕哝了一句,拾起兵刃,和小李一前一后看着小眼睛,往小眼睛说的土匪窝去了。
说是个土匪窝,其实就是几间破土屋,瑶田族人的老房子,这会黑灯瞎火,没有半个人影。进了屋后,小李赶忙脱去衣服,舟曳生着火,两人坐一堆慢烤着衣服,顺带审问小眼睛。
“你们人呢,就这几个?”
小眼睛擦着脸上雨水,回道:“就这几个,都被你们杀了。”
“就这几个也能骚扰得了瑶田族人?”
小眼睛没说话,小李却道:“一群老头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哪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再说了,这几个又都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就算控制整个瑶田族也是轻轻松松。”他说罢扭头和小眼睛道:“你还是如实招来吧,省得舟指使动手审问。”
小眼睛并无惧色,也脱去上衣,搭在胳膊上作人形烤火架。在舟曳即将不耐烦的前一刻,他笑了笑,道出飞羽走后的山区故事。
小眼睛很像修炼者,但其实是试炼者,id“茫茫迷雨”,人称茫雨;咆哮男id“生如夏花不绚烂”,外号大花哥。分别是西夏一品堂的四品、三品高手。
茫雨刚进游戏是大花带着他的,所以就认了大花为大哥。后来随军出征,五仙军破夕关时,被军内一品堂长老直派凤凰镇,为达移迈副手。飞羽夺下凤凰镇后,他十几个兄弟和大部队失散,逃入山区躲藏了起来。其后飞羽带兵离开,大花就开始在瑶田族作乱,强抢民女,滥杀无辜,犯下了滔天罪行,还以族内小孩性命相威胁,逼迫族人为他通风报信。茫雨并不喜大花做派,奈何相劝无用,大花已然堕落,素日里的老大哥对他只剩下无尽的咆哮和怒吼。
所以舟曳被大花攻击时,茫雨并没有动刀,他的感情促使他出手帮忙,他的理智又让他只是抵挡。在大花死去的那一刻,他终于获得了解脱,任由大哥的尸身曝露雨地,连正眼都不瞧径随小李二人离去。
……
“原来快嘴小媳妇和老学究是被逼得,哈哈……”莫名的小李感觉很开心,笑问茫雨:“诶你知道那小媳妇叫什么吗?我都没仔细打听。”
“她没有名字,也不是瑶田族人,人们都叫她小梁媳妇,后来她男人死在达移迈的一次镇压中,我们称呼她梁寡妇。她自己也乐得听,好像标榜自个曾经有男人,不让别的男人骚扰她。”
“这是什么说法?一般寡妇不都挺招惹是非的嘛……”
“哈哈……谁知道呢,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吧。人这么叫了,还真奇了怪,我大哥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就是族里有小孩受到威胁,她才甘愿帮我们做记号的。”
“倒是个奇女子。”
“是啊,脑子很灵光,嘴也很快,撒谎不带脸红的。”
“领教到了。”
舟曳听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了,怎么就突然和平了?
“你俩聊挺好呗?”
“啊?”
“啊什么啊,他是夏兵!聊这么欢实你还想让他加入咱不成?”
“为什么不呢?”小李呵呵一笑,转头问茫雨,“都是玩家,我就不废话了,来一起玩不?”
“可以啊。”茫雨竟爽快答应,让舟曳一度怀疑自己耳朵也跟着审美出了大问题!
两国交战,除了莎禾坎卫这好像是第二个改换阵营的夏人吧?国家观念这么弱吗?
舟曳犹自不信任茫雨,问小李:“你凭什么相信他啊?”
小李自信一笑,“凭他的眼神。”
“哎呦我去,他有眼神吗?”
“诶诶,以后都是同僚,你这就有点侮辱人了啊。”
“没事,可以理解。”茫雨表示无妨。
“你怎么还大方上了?”舟曳气得头疼。小李茫雨却哈哈大笑。
舟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反正出了事又不是我着急。
三人烤干衣服,就在土屋里将就睡了一夜。隔日一早,返回瑶田族聚落,舟曳考虑到茫雨的身份,让他先躲一躲,茫雨却径直走到一土屋门前,敲了敲门喊道:“梁寡妇开门,是我。”
寡妇门前是非多,因此茫雨刻意提高了声音,将周遭屋头的人都惊动出来。
“是你啊茫雨兄弟。”
梁寡妇披件衣裳开了门,其他人也都出门围过来,好似并不怕他。
“怎么了茫雨兄弟,是不是大花贼要来了?快快,各家媳妇快藏好,躲地窖……”
“瑶大爷别紧张,大花贼已经死了,快来拜见你们的恩人。就是他俩杀死的大花贼。”茫雨遥相一指,小李二人现身,唬得老头们差点跌倒。
梁寡妇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猜到小李已经发现他们的“勾当”,当下挤出两滴眼泪,呜呜咽咽地哭道:“实在对不住啊两位兄弟,是我们没良心,将你们骗入虎口啊……”
“别跪别跪……”小李赶忙扶住梁寡妇,对视着她水雾朦胧的眼睛,不由得笑出声:“呵呵……你们的演技都不错,属你的最好。我听说你没有孩子,有没有兴趣参军呐?”
“参军?”梁寡妇眼前一亮,立马站直,抓住小李胳膊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能去杀夏狗?”
小李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古怪,像是憋了一泡屎般难受,“可以是可以,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姐你手劲能不能小点?胳膊都快被你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