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群蚂蚁,也知道懂得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
从神话到现代,从两栖动物到卵生动物,从职业发展到金融危机,从宇宙星辰到火锅底料。
整整十分钟不间断的喋喋不休,充分展现了我这位毫毛祖宗的知识面之广,言语之犀利,看法之独特。
而我,愣是忍着头皮发麻,差点脑袋炸掉的风险,努力想插上句话。
徒劳无功。
“………什么狗屁养生管理,那完全…咳咳……”
终究,借着眼前猴毛咳嗽的时机,虽然不知道毫毛为什么会咳嗽,但它就是咳嗽了,而且我也顾不得思考这些。
“大哥,大爷,祖宗,你能停会吗?”
我说出了这句话,同时竟然还感到眼角有点湿润。
“哦,不好意思啊,太久没人能听到我说话了,一时有点激动,多说了点,嘿嘿。”
出乎我意料的,眼前我这猴毛祖宗竟然意外的好说话,话音都明显带着不好意思。
但下一秒我就感到这是个错觉。
“嘿嘿,那啥,小子,咱赶紧走吧,涮火锅去,我老早馋这一口了,都好久没吃到了!”
说话间,眼前那根泛着金色光泽的猴毛瞬间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原地出现的一个头发漆黑浓密,脸庞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眼神深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稳重魅力的中年大叔型帅哥。
突然原地表演的大变活人,没有丝毫准备的我直接惊呆了,更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还能变………”
“大惊小怪什么,分身化物,小说那么多白看了,我身为老大毫毛,就算现在老了,恢复身形也是轻轻松松。”
“我还以为………”
“以为啥呢,一会出去见别人记得叫我老孙啊,孙哥也行,反正你小子看着也比我小,就是长得普通了点。”
我莫名感觉心口突然被插了几刀,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虽然已经相信了我这猴毛祖宗,但当这违背现实的超自然现象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率飙升,但与之相伴的,则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及兴奋。
“对了,你叫啥来着?”
“孙天川。”
“天川,这名也够普通的,你要是叫个天蓬就有意思多了,嘿嘿,好吧,那我直接叫你老川得了,老川老川,老死不穿,有意思吧。”
“我不是比你小吗?”
“那我叫你小川?”
“还是老川吧。”
我默默捂脸说着,直感觉跟做梦一样,明明昨天还在通宵打游戏,刚才还在想法设法逃离这鸟不拉几的荒地。
现在却被一名中年成熟大叔,满脸兴奋地勾住脖子,勾肩搭背,漫无目的地往外走去。
好疼!
手臂被我掐出的鲜红血印伴随着痛感,清楚地提醒了我这不是在做梦。
“我跟你说啊,老川,你是不知道,都快几十年了,都没碰见个能听到我说话的人类,老大的后辈太不争气了,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都快饿死了,火锅我是每天每夜,馋的那是做梦都是那…………”
我这猴毛祖宗无比自来熟,正满脸兴奋勾住我脖子,边走边说,从那些铺面而来,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中,我能感受到,我这猴毛祖宗,真的对火锅很热爱。
“…………大冬天再配上二两小酒,那滋味,简直都…哎,这就你车,四轮面包,看上还是二手的,不是,老川,你咋过得这废了呢?!”
老孙摇着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身体娴熟地坐上了驾驶座,插钥匙,点火,挂档,踩油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
奈何再第二个步骤就出现了问题。
“不是,咋点不着火呢?”
我揉了揉因为被甩到副驾上,而分外咯疼的老腰,一脸平静,指了指玻璃前方的引擎盖。
“啥啊?”
老孙一脸疑惑,推开车门,下车。
“握草!这发动机都有人偷?还没油?玛德轮胎都被扎爆了!!”
闻言,我心中默默陷入了悲伤当中,鼻子更是一酸,眼眶顿时有点泛红。
“不是,老川,你这是偷别人钱了,还是翻别家墙了,把人得罪成这样?”
重新回到车上的老孙满脸惊奇,眼神古怪地直盯着我。
“那是我爹………”
“啥?”
几分钟后。
我一脸惆怅,缓缓吐着烟圈,旁边是同样沉默不语,烟雾缭绕的老孙。
“你爹,挺有个性。”
良久,老孙掐灭了手里的烟,愣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行吧,看我的吧。”
我看着潇洒下车,重新走向引擎盖的老孙一阵愣神,这才想起这是根猴毛的事实。
对啊!
我操心个毛淡,分身都有了,区区一辆汽车算个毛,腾云驾雾我记得孙悟空的分身也能做到吧。
我一脸激动,牢牢系好安全带,心里满是激动期待。
“老川,你还搁座上干啥呢?赶紧下车过来搭把手!”
没好气的中年嗓音透着有些漏风的车窗,从车后方清晰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赶紧过来推车,我对这片熟,前面不远那就有个偏僻的修车地方,你老爹肯定不知道那,咱们修好车后,直接就去县里吃火锅!”
老孙咬着牙缝奋力推着车屁股,脸上依旧热情兴奋。
我一言不发,只是心底默默打消了某些幻想。
一根毫毛而已,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
我如是这样自我安慰着。
“来,一二,三!一二,三!”
虽然不清楚这个鸟不拉几的荒地是祖国广袤的大地上的哪个犄角旮瘩,但天气却一如北方的冷。
就这样,经历好似一场梦的我,此时正在跟我身旁这个猴毛祖宗,在这接近零下不知几度的气温下,哈着热气,脸冻得通红。
奋力艰难,一点一点地往前推着一辆破烂的五菱宏光。
活了二十九年,几乎都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的我,现在却也咬紧牙关,用肩膀抵着车屁股,使出浑身的力气,感觉不到疲惫一般,做着一件在我之前看来,连傻子都不做的事。
我甚至心里还有点兴奋。
“来,老川,再加把劲,就快到了,马上咱们就能吃火锅了!”
老孙不减半分兴奋的话语带着冷风,仍然清晰。
那时,我恍惚间,只感觉老孙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光,如梦一般照亮了我那乏味枯燥,一潭死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