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辉映照瀑布,水气如寒霜溢散,在瀑布的右上方,有条陡峭的羊肠小道,直没入幽暗的松林中。整个白水崖呈阶梯状递进,周遭是陡峭的山林,若是没有路线指引,想从这里走到峰顶的难度,不亚于攀岩而上。这也是郑大人未选择从白水崖进攻的原因。蜿蜒的小路不过两人并拢宽度,在山峰的外侧倾斜向上,脚下是近百米的高空,摔下去只落个粉身碎骨。粗壮的松林扎根在悬崖上,在那茂盛的枝丫中,有两人正蹲在树干上,犹如猫头鹰目光梭巡下侧山林。“大晚上从松林径上山就是找死。”右边的大胡子低声抱怨,拍打脸上的蚊子,“每日守到天亮,银子却没见多给。”“别冲我嚷,有本事找秦长老去。”左边的瘦子挠了挠裤裆,目光忽而一凝,“你快看,是不是有人上来?”大胡子侧目望向山下,却见涂抹白霜的小径上,那人穿着黑色制服,腰间挎一柄黑金仪刀。他左手按住刀柄,飞快地朝山上跑来。“不好,是那个叫路沉的,快去禀报秦长老!”瘦子面色大变,转头却不见大胡子的踪影。他连忙朝树下张望,却只望见幽深的悬崖,上空忽而传来劲风,紧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声音。瘦子的视线顿时天旋地转,抛起的头颅滚落山崖。宋玉抓着树干,看了眼对面同样解决两人的李白山,掐着手放进嘴里,模仿出低沉的鸟鸣声。路沉朝那边点了点头,速度再度加快许多,在月光下拖出道道残影。前方的密林中,宋玉等人在树影中穿梭,不断将埋伏的暗哨解决,小队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山顶。按照郑大人的计划,发出信号后三个时辰,不管他们有没有打入山顶,前面都会发起猛攻。要想在三个时辰内冲上山顶,他们就必须突袭上山,用最快的速度扰乱玉山剑派内部。幽暗的密林中,不断有骨裂声、闷哼声响起,宋玉等人兔起鹳落,不断为路沉扫清前方的障碍。小队好似化作一柄尖刀,朝玉山剑派的心脏疾驰而去。眼见着就要抵达山腹,一道有些清亮的鸟鸣,突然在夜空下响起,路沉立刻停下脚步。宋玉从旁边的松林中落下,面色有些凝重,“头儿,前面有营地挡住了去路,那伙人不简单。”她把地图摊开,指着前方稍远的距离,“玉山剑派的弟子在这安营扎寨,我让王屠打探消息去了。”密林中传来簌簌声,王屠飞身落在面前,没带起半点声响。“麻烦了,前面是玉山剑派的三位长老,都是血脉境九重,七十多个弟子披坚执锐,而且有特殊军阵。”“详细说说。”路沉看着地图,表情没太大变化。……白水崖,山腹。这里是稍显平坦之地,灰黑色帐篷在风中鼓动,营地中央的篝火燃烧,旁边则是往来巡逻的队员。自营地大帐到入口处的栅栏,皆是身披甲胄,腰挎陌刀之人,每个人的修为,至少都是蕴血七重。温暖的帐篷中有乐器声,厚厚的丝绸地毯上,穿着清凉的舞女跃动,展示着柔媚的舞姿。坐在椅子上的,是穿着甲胄,身披大氅的男人,他端起酒杯,“夜里寒气重,各位喝口老酒暖暖身子。”下首位置,同样是披着甲胄的三人,当中稍年轻的男人没举杯,“秦长老,两位长老,敢问我们在这里的职责是什么?”说到这里,他心中有些不悦,眼前这三位玉山剑派的长老,在他看来都是尸位素餐的几个草包。明知今夜将有人偷袭白水崖,竟然还在这饮酒作乐,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看出来,赵管事胆子还没指头大。”秦长老饮尽杯中酒,“今夜只要那路沉敢上山,我定叫他有来无回!”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眼眸中满是杀机,皮肤下有片片鳞甲闪动,“我们四人都是血脉九重境界,而且和融合了特殊诡异。“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到,普通血脉境九重,我们能像碾死虫子那样,轻易将其杀死。”“那路沉可不是吃素的,赵千河都被他杀了。”赵管事冷哼一声。“我可不是赵千河那个废物。”秦长老靠着椅背,斜睨赵管事,“他路沉再强,能抵得过我们几人联手?“即便他还有帮手,外面的弟子不是吃素的,他们都经过诡异融合,大幅度提升了实力。“而且还有查大人传下的军阵,到时由我们四人主阵,那路沉就是带二三十人上山,也不是一合之敌。”赵管事想着查大人的阵法,陷入沉默,那军阵能调和所有人气息,是他们整个营地成为整体。通过军阵联合的队伍,实力不是简单相加,而是成倍增长,到时别说是血脉境,便是道法境也能一战。“赵管事,你就把心放进肚皮,安心吃酒听曲儿。”秦兄把酒杯满上,站起身来,一口饮尽杯中酒,豪气云干。“今夜,定叫那路沉,有来无回!”……幽暗的密林中,宋玉看向前方的营地,“你说,头儿这法子真的能行?”“很难,那些人的气息隐约形成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李白山朝两侧包抄过去,“除非他能瞬间破解那军阵。”他们九人按照路沉的计划,朝营地包抄过去,等待后者的信号。但越是深入这营地,他们就越感到棘手,只因为踏入营地范围后,那些人的气息全都连接在一起。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随意击杀暗哨,只能通过灵活的身法隐藏。倘若被任何一个人发现,立刻会陷入死局,到时甚至等不到路沉来救,会瞬间被这军阵杀死。“军阵时刻都在运转,要想瞬间找出破绽击破,需要多强的实力?”宋玉攀上一棵松树。李白山苦笑摇头,“或许头儿有其他办法。”另一边,王屠藏匿在黑暗中,看着那重重把守的营地,低声对身后的关尘道:“小子,稍后发现情况不对,你直接往山下逃。“咱们这些人里,总要活一个。”“你信不过路沉?”关尘嚼着草,任由苦涩刺激味觉,“都是兄弟,要走一起走。”“废什么话,你小子极好了,万事都要留好退路。”王屠瞪他一眼,“别说话,头儿开始行动了。”洒满白霜的小径,直通往营地中心,尖锐的栅栏堵在路口,举着火把的人正来回巡逻着。这时,有人指着那边,“有人过来,所有人警惕!”刹那间,整个营地都动起来,冰冷的夜空下,空气变得扭曲,七十多人的气息融合如大浪滔天。路沉行走在月光中,看着前方成型的军阵,看着不断涌来的人群,他脚掌猛踏大地,乱石激射而出。为首的男人抽出陌刀,他身上的气息缓缓暴涨,正在逐渐突破道法境,狞笑道:“找死!”砰的一声,路沉猛然停顿,左脚弓步往前,右手按在刀柄上,拇指推刀出鞘三分,“极限……拔刀斩!”那拔刀的男人还在凝聚军阵气息,修为看看达到血脉九重的极限,却见一道凝聚到极致的乌光无声斩下。无声的乌光带着丝丝金光,犹如拂面的春风掠过男人的脸颊,他的眉心出现一道血线。其后方站立的人群,被那刀光无声穿过,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中开来,滚烫的血液倾洒在夜空中。刀光去势不减,将燃烧的篝火劈开,陡然扩张起来,幻化成一道六七丈黑金仪刀,朝着那中心大帐一击落下。而后便听轰的一声巨响,大帐垮塌,四道人影从中激射,其中一人右臂消失,留下着光滑如镜面的缺口。锋锐的刀尖斜直地面,路沉脚掌猛踏,骤然冲入人群中,绚烂的刀光如同圆弧,带起大片的残肢和鲜血。“宋玉,动手!”而他的目的,赫然是大帐中的四道身影。树影中的宋玉神情恍惚,才从那惊艳的刀光中回过神,立刻飞身扑向人群,按照路沉的计划行动。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扰乱军阵,让那四人无法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提升境界,为路沉创造斩首机会。九位血脉境杀向中央营地,抬手间带起一道血光,竭力阻止剩下的人联合,借助军阵形成统一。路沉冲到四人身前,那边的断臂男人,身形膨胀,化作一只满是青鳞的大蟒。他脚步微顿,侧身闪避,蛇头撞毁帐篷,掀起漫天泥土。路沉刀锋刹那倾斜,顺着大蟒的七寸往前疾驰,将其从中生生破开,漫天血液如大雨挥洒。一位长老气机骤然喷发,袖口中滑落三尺青锋,朝着路沉立劈而下,两丈长的剑芒撕裂大地。路沉手腕一抖,黑金仪刀横切而去,剑芒如玻璃破裂,刀锋去势不减,划破那位长老的脖子。一颗大好头颅飞起,喷薄的血雾染红圆月。山林间惊起大片的鸟儿,发出惊慌失措的啼叫声,呼啸山风发出咆哮,山林如怒海波澜起伏。斜直大地的刀锋,血珠溅起尘埃,路沉提刀再进,如狂风乱舞,一往无前,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