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杨泳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像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躲避危险一样,他不愿去想未来,他不敢去面对现在,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十年,仅仅用十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商业巨贾,成为一家即将上市公司的总裁,他努力回忆历史,回忆历史上那些成功人士的经典案例,伍秉鉴、胡雪岩、乔致庸、张謇、叶澄衷、沈万山、白圭、端木子贡、范蠡,他的脑海中把这些人的发家史都过了一遍,无一例外都特定历史条件的产物,怎么办?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杨泳迷茫了、焦虑了,他想哭,但流不出眼泪;他想喊,但发不出声音;十年之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对谢婉婷的承诺。就在迷茫和不安中,他睡去了,也许此时只有睡着才能让杨泳的心暂时平静,也许只有睡去才能让他暂时放下所有的烦恼,也许只有睡去才能让他暂时成为一个正常人。
在京都市的一个高档小区内,杨建文和罗标正对向而坐,罗标此时把脚架在桌子上,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斜眼看着杨建文,说道“建文啊,你还在担心什么?”
“罗厂,我们这么急着上马改革会不会太冲动了?”
“冲动?我冲动吗?这事我筹划了多久?就差一个契机,正好现在有人来帮我点炮,为什么我不顺势而为,不趁着这次机会我们怎么去杀温湘仪的威风。到时候我们厂子这边因改革再整出点乱子来,我看温湘仪怎么收场。到时候温家栋那小子再在董事会那边煽风点火,说不定能一举把温湘仪拉下主席的宝座,温湘仪如果下台,谁上去?肯定是咱老大啊。到时候论功行赏能少的了我两吗?”说完罗标得意地笑了。
杨建文听罢,立马陪出一张笑脸,但马上又眉头紧锁地说道“我现在就是担心杨泳那小子不能就范,他毕竟还是个生瓜蛋子,能按我们的想法来制定方案吗?”
“他能不能写好还不是要看你的。”罗标说罢,把手上的半截香烟狠狠地戳进烟灰缸。
睡梦中的杨泳突然浑身一颤,醒来时已是一身冷汗。好久没做噩梦了,杨泳拿起手机,现在是午夜两点,自己已经睡了九个多小时,本想接着睡,但此时肚子却叫了,杨泳只好起身来到客厅,泡上一包泡面,然后斜躺在沙发上扫视着客厅,突然他看见一块毛巾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那是自己的毛巾,于是他探过身子,把毛巾拉了过来,平摊在自己的大腿上,毛巾的边已经出现了很多毛边,中间还有两个洞,白天谢婉婷还用手指头抠过,想到这杨泳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他深吸一口气,把毛巾整齐地叠成一个小方块,回到房间,把它压在枕头下。
吃过泡面后,杨泳打了个饱嗝,突然想到杨建文安排的工作还没有开始,现在已经是星期天了,只有一天的时间,自己对改革的实施方案还没有任何头绪,于是他拍了拍脑袋,走出了房门。
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杨泳除了吃饭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办公室内,他思考着如何开始改革,从哪开始改,从哪些人开始改,每一步应该如何衔接。电脑上的文字打了删,删了打,打了又删;草稿纸上的图案画了改,改了画,不知道改了多少遍。一夜之间,他曾模拟过无数次改革的推演,设想过无数次不同员工对不同改革方案的反应,他要做到尽量让每个员工都能接受改革,让每个员工都能在改革中获利,虽然这很难,但杨泳不断地在尝试,一次次设想,一把把推翻。杨泳此时已经陷入了癫狂,他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他不敢停止思考,因为每一次停下来都会让自己想到谢婉婷,想到自己与他的约定,所以他不敢停,他想用繁琐的工作来摧残自己,让复杂的人事安排来困扰自己,只有在一次次失败的推演后获得成功,得到自己的认可才能让他感到欣慰,感到舒适。也只有这时他那颗犹如溺水的心才能钻出水面偶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渐渐地,杨泳桌上烟灰缸的烟头再一次堆成了小山,地上的废纸团、废纸碎片也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