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副其实的安南侯,这颗种子埋下去后,就看王子腾个人的理解了。
说实话,以王子腾的身份,去那种穷乡僻壤称王称霸,实在是兴趣不大。但,作为一个退路来经营呢?这个就很有吸引力了,正如当初贾家把辽东作为一个退路来经营,可惜被后来人搞的一塌糊涂,只是当做提款机来用。
京城的繁华和富贵生活,消磨了人的意志和斗志,换成任何一個人,都很容易沉迷其中。
王家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意离开京城,回金陵都未必愿意,何况是去安南。
具体选择就看王子腾了,总之皇帝这个安排,实在是值得玩味。
王子腾看着贾琏很是惆怅,自己这个年龄在干啥呢?贾家这个后起之秀,都已经能掺和到最顶层的事情里头去了。只能说一个人一个命吧,这就是权利结构的必然产物,越接近权利核心的人,越能获取最高层次的信息,起步也就越高。
送走贾琏后,王子腾心里难以平静,犹豫着是立刻出发去上任呢,还是等太上皇的大寿。
这个问题没有问贾琏呢,实属没必要,贾琏的态度很明确了,外放!那还不是赶紧走,离开京城的漩涡越远越好。作为王家的顶梁柱,王子腾肯定是优先考虑个人的前途,因为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王家。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走,立刻就走的话,太明显了,不是中庸之道。
留下来又不用去贺寿现场,你就只有一个办法,生病。
第二天贾琏就听到了消息,王子腾积劳成疾倒下了,皇帝派御医去看过,给出的结论是劳累过度,伤了元气,养两个月就好。
嗨,这不是巧了么?下个月太上皇就过寿了,这病的时间拿捏的很准啊。
承辉帝获悉详情后非常满意,特意把正在五城兵马司摸鱼的贾琏叫去。
“最近在忙啥呢?朕听说你每日在办公室里呆着,悠闲的很啊。”
一开口就是一副资本家看不得打工人舒服的嘴脸,贾琏听这话忍不住叫屈:“陛下,微臣每日劳形案牍,哪来的悠闲?一定是有人见不得微臣好,这才造谣生事。”
承辉帝有点尴尬,尤其是看到那张脸还有点青涩,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斤斤计较的,一点都不大气。王子腾病倒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啊?”
“这不是要上班么?微臣媳妇已经回去看过了,臣等休沐日再去不迟。”
承辉帝本意是想夸奖一下这厮对王子腾的工作做的不错,一看见他那个随时想翘班的嘴脸,就想打击他几句,无奈这厮年纪轻轻的,嘴巴却厉害的紧,一点亏不肯吃,承辉帝使用未成年童工的愧疚之心散了。夸奖什么的别提了,还要给他找点事情做心里才舒服。
“夏守忠在金陵查清楚了,新式火铳确实是南下的神机营流出。当事人已经抓起来了,牛继宗的请罪折子也送到了。这里还有一份王子腾的折子,他将新式火铳看的很重,肯定朝廷全面换装,并要求南下之时,带上一批新式火铳和弹药。”
提到新式火铳,贾琏就来劲了,毕竟他亲手推动的事情,自然是要上心的。
“陛下,微臣以为,眼下还早着呢。现在的新式火铳,全靠人力,一点一点的打磨。想要形成量产,就只能堆人。微臣以为,还是想法子搞出蒸汽机,最好是从英吉利弄一台回来,届时可以拆开了研究。”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难度高不高?高,也不高。蒸汽机就是个手艺活,不像电气革命那种需要自然科学的基础理论做指导。大周现在还在玩八股文,贾琏心忧甚之。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所以,先解决生产力进步的问题再说吧,贾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电器革命时代呢。一点一点的推动,一点一点的进步,这才是唯物主义思考方式,不贪快,不求大,总之要看到效果之后,民间自然跟上了。
“说到此事,工部和内务府合作的研发室,你不是在里面兼职么?你得上点心,下面的人都在告状,说你一点都不沾边。”承辉帝总算找到角度来批评贾琏了,心里暗爽。
这次贾琏不辩解了,反而是一脸沉痛的样子:“微臣错了,明天就去上班。”
贾琏走了,承辉帝的得意还在延续,不过很快想到一个问题:“朕叫他来作甚的?哦,想夸奖几句,那没事了。竖子,秃子头上顶不得二两油的东西,不值得夸奖。”
贾琏的心情不好不坏,情绪稳定。只要不是去园子里给太上皇的寿辰帮忙,那就都不是问题。太上皇非要办寿辰,承辉帝顶着一个大大的“孝”字,只能是支持咯,甚至还拨款一百万银元,用于此次寿辰的开销。
关于此事,大臣们自然是交口称赞,太正确了,谁都不敢说不好。
但凡有个人跳出来喊一嗓子,国家用度艰难,为办寿辰奢靡耗费,此亡国之兆也!
贾琏都要对这个人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有正确三观的勇士。
然则一个都没有,即便是远在武汉三镇的张廷恩,也上表给太上皇贺寿。
非但要上贺表,还要送寿礼。
对此,贾琏知道后,也只是默默的吐槽:这个就叫家天下!
实在是所有的美德都被玩烂了,就剩下一个孝了。
太上皇是怎么上位的,至今都是言论禁忌,老忠义亲王是怎么坏事的,也是禁忌。
对此,只能去翻史书了,看看历朝历代的史书,从那些非常克制的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比如,十王宅!
你看,史书记录的清清楚楚!
只能掩卷叹息的贾琏,次日来到了研发司,既然是司,就得有个郎中坐镇。有趣的事,一个都没有。只有三两只小猫,贾琏到的时候,门子还在打瞌睡,根本没有看见贾琏入内。
背着手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在这个安静的宅子里踱步。
溜达了半天,才在一个办公室里看见一个正在喝茶看报纸的官员。
听到脚步声,这厮头也不抬:“别找了,都被调回原来的衙门了,要找人请去原衙门。”
“不对啊,我记得当初光是工匠,就有三十三个,其中三人还是官员。怎么就没人呢?”
贾琏笑着接一句,这位依旧不抬头,口中啧啧啧:“精彩,真是精彩,贾生,壮哉!”
没得到答复,贾琏上前敲了敲桌子,这位正看到精彩处被打断,一怒之下丢报纸回头,结果看清楚后,也就是怒了一下,并且极为熟练的换上一张笑脸。
“琏二爷,您怎么来了?”
贾琏不认识这位,犹豫了一下:“阁下是?”
“别阁下啊,小的是内务府跑腿的管事,在区区九品芝麻官,哪敢称阁下,您要是看的起我,就换一声马三。别人都这么叫我!”这位叫马三的官员,笑的极其谄媚,搞的贾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抬手打断他。
“打住,这里的人呢?我好歹也挂了个差事在这,怎么人都没了,也不告我一声?”贾琏当然要借题发挥,当初弄这个地方,还搞来银子,不是让这帮人霍霍的。
马三表情极为纠结,没法说。说了得罪人,不说得罪眼前这一位。
最终还是赔笑道:“您看啊,小的就是个留下来看房子的,每月俸禄不过十两银子,换成发银元后,去银行换铜钱,一元也只能兑换到八百文,就这还要收八十文的手续费。就这还是晋商银行,别的银行要收一百文的手续费。一家老小十几口,就指着这钱过日子。小的还听说,最近铜钱又涨价了,下个月只能换七百八十文,手续费还不少一个子。”
贾琏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坐下后看看面前茶杯,里头只有一些碎末。
看看边上的水壶冒热气呢,贾琏指了指:“水开了,要不要换点茶叶?我带了点好的。”
“哎哟,那感情好,谢谢您嘞。小的给您见礼,请安了,您看我,光顾着高兴,忘记礼数了。”马三真不是忘记礼数了,刚才是被吓的腿软了,站不起来,这会缓和了,勉强站起行礼。总算是这位也高抬贵手,放了一马。
贾琏示意柱子拿出茶叶和茶杯,马三哆嗦着倒了茶杯,换了茶叶。
新泡的茶闻着味道心情就舒服,贾琏招呼马三坐下,这厮怎么都不肯道:“在您跟前,哪有我的坐啊。”贾琏也没强迫他坐下,开口问:“听你的意思,这一块银元还真能顶一两银子用呢?上回在登州,一两银子也就兑八百文。”
可能不是涉及本单位,加之贾琏和颜悦色的,也没为难他,马三胆子大了一些道:“您不知道,小的身上有官在,这才能还个八百文,普通百姓去换,都是六百五。一枚银元,最多能当七钱银子用,就这还是官府作保的结果。”
贾琏听了沉默了几秒才道:“不提这事了,研发司这个样子,已经多少日子了?”
这次轮到马三沉默了,不过看看贾琏,他还是壮胆道:“早先还有七八十号人,也就是一个月前后的样子,尤其是您去郧阳后,陆陆续续的人都被原来的衙门调回去了。都说是人手不足,衙门里连个正经的主官郎中都没有,所有主官都是兼职,您说,他们该怎么办?”
这次轮到贾琏沉默了,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个衙门的存在,实际上是来分蛋糕的。加之工匠为官,本就缺少官方的主动意愿,千方百计给伱拆台,是预料中的事情啊。
“这样,你辛苦一下,把所有人都通知到,就说我在这呢,让他们回来开会。”说着话,贾琏好摸出一摞银元放桌上道:“这是给你的跑腿钱,收着吧。”
马三一看这有十块银元,顿时笑的眉眼不见,双手飞快的拢住银元道:“您等着,我这就去。保管都通知到,至于来不来,小的可不敢保证。”
贾琏挥挥手:“去吧去吧,衙门里还剩多少人,你都叫上一起去。每人一元跑腿费,我出!不让大家白干活。对了,先把账房叫来!”
马三再次谢过,转身就走,贾琏一个人在原地无聊的坐着,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口中哼着:“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
足足坐了快两个小时,才见一个官员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看他衣服上的禽兽,是个八品官儿。这位见了贾琏,汗都不带擦一下的,上前便行礼:“卑职冷庸,见过大人。”
贾琏坐着没动,点点头:“你在衙门里干啥的?”
“卑职是户部管账,研发司的帐也是卑职在负责。”
果然是管账的官儿,难怪第一个到,马三这活干的不错。
“账本拿来我看看。”到单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账。这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
冷庸头上的汗刷的一下,又开始密集的冒出来了,犹豫一会,咬咬牙,去拿账本了。
没一会,这位把账本送来了,厚厚好几本,一大摞子呢。
贾琏不紧不慢的开始一本一本的看过去,一页一页的慢慢的翻,站在一边的冷庸,身子在哆嗦。贾琏轻描淡写的瞟他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继续低头看账本。
只看了一本总账,贾琏就沉着脸,轻轻的把账本往桌子上一丢。
“衙门账户上的银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万两,开始不足,是本官找户部补足的。我不在这几个月,这里的俸禄是一文钱都没拿,如今这账上就剩下三钱银子,没记错的话,户部每个月都会拨款发俸禄。也就是说,按照这账本上的说法,库房里应该有价值一万两的货才对吧?走,去库房看一看!”
冷庸噗通跪下了,口中哀求:“大人,您还是看看细分账目,下官给您找出来,您慢慢看。”手忙脚乱的翻出一本账,冷庸双手奉上。
贾琏悻悻的接过打开仔细看了起来,大的开支一共两笔,一个是工部借走了五千两,一个是内务府借走了三千两,剩下的账目全是乱七八糟的支出,公务支出二百两,备注是采购纸笔。其他各种花样,比如说消暑费等等。
反正这衙门成立不过半年,一万两银子全都糟蹋干净,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
贾琏沉默的看着账本,这时候,外面陆续有官员来到,全都在院子里,不敢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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