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贾母似乎并不满意贾珠的话,轻轻的撇一眼贾珠,对着贾政道:“珠哥儿说的挺好,政儿的话乃持重之语。无论如何,贾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回头与珍哥儿也这么说。”
贾母一锤定音之余,不免点了贾珠一句,说的挺好,以后别说了。
贾琏立刻领会到贾母的意思,嗯,这事情总的有个主导吧?别看贾珍是族长,这不是因为东府出了个贾敬么?眼下这贾敬不务正业,今后这族长的位置可不好说。
很明显,贾母不愿意在主导权的问题让回避。东西二府是一体的,也是分家的兄弟。主导权之争,在贾母看来可不是小事。族长没争过,那是因为长幼有序。作为二房的媳妇,贾母内心对于这个事情挺膈应的,二房哪里不如长房,不就是生的晚点么?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是万万不能讲出来的,礼教纲常不是说着玩的。
贾母心里何尝不在想,这钱能不还就最好了,贾府依旧富贵,只是开始吃老本了。贾赦和贾政的那点俸禄,比起贾府的开销没法比,就这哥俩还把俸禄收着不上缴。
贾府经营方面都交给管家赖大等人,贾母最为信任的管家是赖大,她可想不到将来有一天,赖大的家底比荣国府都厚实。
一时半会的贾琏可定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贾母问他的时候,只能装嫩,其实也挺嫩。
“祖母,没别的事情我回去读书了。”贾琏找借口走人,真不想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地方呆着。一群人商量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一个对策。说他们格局小没远见,倒也冤枉了。四王八公是一个权贵集体,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
不能打破这个局面,贾府的败亡就是必然的事情。
“废物一样的小畜生,着急奔……甚么?”贾赦眼睛一瞪,眉毛一横,摆出老子姿态。真实情况是眼看有机会能从公中捞一笔的机会没了,多少有点恼怒贾琏不配合。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点引导祖母愿意赚钱的话呢?急切之下,差点说出“奔丧”二字。
贾母对大儿子的秉性自然是心知肚明,看着贾琏低头垂手挨训,不免心疼了一下,瞪着贾赦怒道:“琏哥儿好好的,你这做老子的为何要骂他。”
压制了贾赦后,贾母才对贾琏道:“好孙儿,你且去罢。”
贾母其实挺烦贾赦动歪念头的,即便要还钱,这钱也不能经贾赦的手。到时候不说是沾一手油的话了,很可能是咬下一大块肉,钱不够家里还得给他补上,这事情贾赦能做的出。
走出荣禧堂的贾琏,放下了一直在装着平静的脸,刚才无来由的被贾赦骂了,心里如何不恨?可以说恨不得一刀弄死他!机会不成熟,且等几年再说。
这个时候的贾琏,心里正式把弄死贾赦的事情从长期计划列入中期计划中。脑门上总压着这么个便宜老子的日子,真是多一天都嫌多。
承辉帝本以为明发上喻之后,总会有几个人把钱还上的,毕竟只要求先还一半。十天之后,坐镇户部的忠顺王和张廷恩,别说等到来还钱的人,鸟都没等来一只。
这一家伙给承辉帝气的不行,召唤忠顺王和张廷恩进宫商议。
张廷恩拿出一份账目道:“陛下,账目和名册在此,下一步臣挨家挨户的登门催讨。”
承辉帝心里挺满意的,嘴上却很虚伪的笑道:“如此一来,爱卿成酷吏也,朕不忍。”
贾琏要是在这,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虚伪吧?虚伪,但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此。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报陛下信重之恩,臣不敢惜身!”张廷恩斩钉截铁的回答。
忠顺王在一旁叹息道:“张大人不记身后名耶?”
“身后名”对于古人而言,真是太重要了,人的一生有一个好的平价,盖棺定论。
武周的周兴、来俊臣,别管他们做的事情是谁的意思,真正的目的何在,文人的一支笔给这两人钉在“酷吏”二字上头。门阀势大,危及皇权,自唐太宗起至武则天,不遗余力的打压门阀这一源动力的真相,没人在乎。
“微臣所求者,不外于君忠也,与国利也,与民安也。余者,顾不上了。”
贾琏要听到这话,肯定距离张廷恩有多远躲多远的。贾琏是个惜身的人,对于自己在意的人,自然也是要顺手护着的。为国事不惜身,贾琏表示敬仰,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忠顺王听了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因为科举的缘故,丙级二班的人少了一小半,原因自然是外地官员的孩子回去考试了。青云书院举国皆知,考进来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声望资产。回乡参加科举,别的不说,县试府试这两关,只要知道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大差不差的就给过了。
这日早晨,方老夫子带了一个新生入内,站在台上介绍道:“大家多了个新同学,自己介绍一下吧。”新生正在东张西望的,听到这话赶紧收回心神道:“在下姓木,名子华。来自大兴县木家村,今后大家都是同学了,请各位多多看顾。”
贾琏在台下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木子华,拳头都捏紧了,狗日的换个马甲我就不认得伱了?所谓的木子华,正是三皇子李亨,跑这来读书的目的,贾琏一眼可见。还大兴县木家村,你怎么不说钱塘江畔的牛家村?
果不其然,这厮安排座位的时候,就在贾琏的身边,原来的同学回乡考试了。
李亨是个脸皮厚的,央求让贾琏伴读不成后,直接换了一个招数,走后门进青云书院。这事情是他求皇后帮忙弄的,承辉帝也知道,但啥都没说,随便他折腾。
李亨不知道的是,承辉帝是见过贾琏的,通过张廷恩的描述,更清楚贾琏的情况。
一时半会的承辉帝也看不上贾琏这个小屁孩子,三皇子有兴趣,那就勾搭一下咯,反正怎么都不亏。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打压也仅仅是治标,不妨从内部看看能不能离间一下。
三皇子李亨读书的成绩不如二皇子,平时更喜欢舞刀弄枪的,总跟承辉帝说要带兵打仗,开疆拓土。承辉帝给他送到青云书院来读书,看看能不能有所长进。
“贾兄,幸会!”李亨笑嘻嘻的坐下后,冲贾琏抱手致意。
贾琏淡淡的撇一眼,回一句:“幸会!”然后就低头看书了,没有继续聊的兴趣。
作为一个新生,木子华(李亨)的表现很社牛,中午放学后,木子华自来熟的与贾琏打招呼,遭到冷遇后也不生气,继续与其他同学套近乎。一个中午下来,全班上下的三十几号人,他全都照了面,尤其与班长李冬混的很熟。
贾琏出去吃饭的时候,木子华也出来了,外头也有人送饭。看见贾琏在树荫下吃饭,他也端着碗过来拼桌,还笑嘻嘻的主动道:“贾兄,不介意吧?”
贾琏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按住了想发作的小安,搬小板凳让开一个位置,两人在树下的小桌子上各吃各的。木子华也就带了一个随从,贾琏多了三个家丁。
心平气和的吃了午饭,贾琏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先回去午睡了。”
木子华笑嘻嘻的点头表示收到,继续不紧不慢的吃他的饭。心里怎么想的,贾琏不得而知,单纯的觉得有点膈应,倒也不是不能适应。深交是不可能深交的,来往也不可能来往。
昨晚上画小人书有点晚,这会贾琏吃饱了困意上来,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下午上课,贾琏依旧是做个安静的美少年,放学时李冬跑过来借笔记,李亨立刻凑过来:“班长,能不能让我先抄。”
李冬看一眼这新来的同学,很有耐心的笑道:“这是最新的笔记,我可以把之前的笔记借给你抄。”李亨好像没听到一样,转头问贾琏:“贾兄,你之前的笔记可否借阅?”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看看他,摸出之前的笔记递过去:“拿去。”
如果不是忌惮他皇子的身份,贾琏一拳能打歪他的鼻子,按住了冲动的贾琏起身走人。
“贾兄端地冷峻!”李亨还在后面赞叹一句,李冬这个班长居然附和的点头:“确实!”
贾琏听的清楚,脚下差点一个拌蒜,这个王八蛋到底要干啥?
贾琏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皇宫大院内长大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内心深处阴郁才是最真实的一面。人世间最势力眼的地方,后宫为首。世间人心最脏的地方,后宫排第一,其次是青楼。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情大坏,想想又让车夫去了张廷恩处,得着张先生想想办法,不然苍蝇一直在跟前晃,哪天忍不住动手拍死他就麻烦了。
张廷恩还没下朝,门房领着他去了书房等着,晚饭前张廷恩回来,见到贾琏便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别来么?”
贾琏一脸的苦涩道:“学生还真不想来,这不是不得不来么?”
说着把三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沮丧的表示:“当今春秋鼎盛,三皇子这是在作死。”张廷恩无语的看着贾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三皇子根本无心帝位?”
贾琏没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哀求道:“恳请先生为学生说句话,让陛下把三皇子弄走。”
张廷恩又无奈的看着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本就是陛下的安排?”
贾琏被他两个同样的前缀弄破防了,烦躁的站起道:“行,我先回去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说着一抱手,贾琏出了书房,张廷恩在后面淡淡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躲着他也能找借口登门?”
贾琏站在门口顿足片刻,良久才道:“一种植物!”
这是愣住的是张廷恩,真的听不懂这话啥意思?
回到家中的贾琏饭都没吃,直接动笔写了请假条,写好了才吃的晚饭。
次日一早,贾琏按时醒来后,坐在床上才想起来,今天要请病假。
李亨这天了扑了空,去问先生才知道,贾琏请了病假。对此李亨很是无语,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回到宫里的李亨闷闷不乐的去找皇后,见面请安后说起贾琏的事情。
皇后听了看看身边的一个侍女后,这才问一句:“儿子,你欣赏贾琏哪里?”
那个叫贾元春的侍女顿时身体一僵,垂头看地板,耳朵竖起来。
“三月三那一日,我见他面对数十骑,挡在一干女眷身前,深感此君有大勇,故而留了点心思,让人多方打探才知此君颇有意思。所谓的幼年时不爱读书,专爱斗鸡走狗之说,应该是他藏拙自保的手段。可见此君有大智慧,大智大勇,可以为益友。”
这个答案贾元春都听傻了,你说的跟我认识的是一个人么?
在其他的宫女看来,贾元春是个幸运儿,进宫之后立刻被皇后看上,调身边培养。皇后与承辉帝感情很好,每个月有十天左右在皇后这里下榻,贾元春自然伺候过多次了。比起那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一次的宫女,贾元春的机会要多的多。
“元春,你以为呢?”皇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贾元春吓的身子一抖,猛的抬头,好在她颇有定力,很快就恢复平静道:“回殿下,奴婢以为,三皇子不妨与之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皇后听了笑道:“也是,事出有因,总的把这个因找出来。”说着扭头对李亨道:“听到了?好好跟人谈谈,问问清楚为何不喜欢你,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听到皇后大气的话,贾元春内心暗自惊恐,后宫里的人说话,多数情况下你得反着听。尤其眼前这位三皇子,平时嘴甜的很,最善于哄皇后开心,皇帝对他也颇为喜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