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听雪看着这个忽然冲过来,死死抓住自己裙角哀求的女子,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母后不是赦免了陆家的女眷以及十岁以下的男丁么?”晏太后还是顾念了旧情的,其他贪官抄家,女眷一般都是充入教坊司为妓,运气好的沦为官奴,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陆家女眷不止赦免了,甚至还给她们留了一栋城郊的别苑、一家胭脂铺子。陆福柔给母后敬献过百寿衣,母后虽没穿过,但心里记下了。“我娘带着我们,投奔舅舅,舅舅是个没心肝的,占了太后娘娘恩典给我们的胭脂铺子和别苑。”陆福柔哭得很伤心,“我被卖到了潇湘水云阁,妹妹被卖到了幽州,呜呜呜——”慕听雪叹息,把她扶了起来。陆福柔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哽咽道:“殿下,带我走吧,在这儿我活不了!求您了!”慕听雪叫来了老鸨,问道:“给她赎身要多少钱?”陆家父子该死,女眷何辜,更何况还是母后想保下来的人。“呦,这奴可做不了主啊。”老鸨抚了抚鬓角的黄花,满脸讨好的笑意,“长公主殿下,陆福柔的卖身契,在阁主那儿呢,赎多少钱,阁主说了算啊。”潇湘水云阁的顶楼,慕听雪见到了那位传说已久的神秘阁主。奕天行坐在蒲团上,面前一副黑白玉棋盘。雅兴不错,自己跟自己玩儿。银发紫袍,元青色丝曳中衣,拈着玉棋子的手比白玉还要漂亮,他抬起头,笑盈盈道:“听闻,长公主殿下莅临,在本阁买了一套**经二十四式春宫盘,不胜荣幸。”慕听雪:“……”咳。提这个干嘛。阁主生着一双狐狸眼,看得出是个很有魅力、很有主见的男人:“长公主殿下如果有兴趣,本阁还珍藏有《玄女经》《玉房秘诀》《洞玄子》,以及各种奇淫巧具……”慕听雪老脸一红,打断了他:“本公主不是来买小黄书的,也不是买床上用品的,想跟阁主买个人。”她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奕天行看都没看陆福柔一眼,只道:“能被长公主瞧上,是她的福分。”一纸卖身契,递了过去,“此物殿下尽管拿去,只要日后常来光阁里坐坐便是。”慕听雪:“这怎么好意思,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走正规程序。”常来这里嫖?朝廷会有一群人弹劾她留恋烟花之地,是个举止放荡的公主。奕天行狐狸眼有些委屈地往下弯着:“阁里的公子,都不合公主的口味?”慕听雪岂会看不出,这银发阁主是想主动卖自己一个人情。这个世道,欠钱不可怕,可怕的是欠人情。“这是三万两,阁主,后会有期。”她仔细看了陆福柔的卖身契,三百两卖的,赎金要一百倍。奕天行拿着巨额银票,看着慕听雪离开的背影,轻嗅了嗅银票上残余的女儿香:“殿下要小心身边人。”慕听雪把陆福柔带回了长乐园林。哦,不对,现在已经更名长公主府了。“殿下——”陆福柔看上去很焦急,像是被大黄蜂蛰了一口,“您不要听阁主挑唆,您救福柔脱离苦海,福柔感激都来不及,恨不得以命相报,若是敢存了嫉恨加害的心思,必不得好死!”赌鬼舅舅说,父亲被罢免了户部尚书,哥哥强抢民女东窗事发,陆家被炒,是长公主所为。因为太后力保长公主接替了父亲户部尚书的位子。但,就是那个赌鬼舅舅,见陆家败了,别说是帮扶一把了,还落井下石把她卖青楼了。她母亲不是什么高贵的世家门阀女,就一村花,父亲原本也只是个普通村民,少年时运气好被晏家上一任家主看中,才收为弟子的,从此依附着晏家平步青云。财富地位都是晏家给的,现如今,父兄多行不义,晏家又把这份财富给收回去了。慕听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先住客房,你那个被卖的小妹,我已吩咐五个镇北军,明日就出发去幽州,把人找回来。”陆福柔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福圆才十三岁……”“我知道。”慕听雪早已看过了陆家的详细资料,“你吃点东西,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找寻音,她会拿给你,什么时候想去城郊别苑和你娘团聚,让府里的人送你过去便是。”“报——长公主殿下,摄政王八百里加急从前线给您的密信。”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风尘仆仆地跑进了长公主府,往慕听雪面前一跪,双手举托起一封盖了摄政王印和关防火漆的信笺。慕听雪接过。大半个月过去了,这是晏泱寄来的第一封。昨日,在金銮殿上,还听到捷报,说是镇北大军诛凶讨虐,已经接连攻克三座被北屿国占领的县城,解救了被抢掠的边境平民。用小刀割开了火漆密封的信笺口,见到了熟悉的字迹。长公主殿下如晤:北屿瘟疫横行,北屿虎威将军宇文琥,将疫者尸体,置于投石机上,投入镇北军营中。现我军将士,已有百人染时疫,起病急骤高热,出红色皮疹,剧烈头痛,站立尚且不能。唯恐军士互染,故而向表妹询问破疫之法。“卧槽!生化武器!”慕听雪也是服了,北屿国的人打仗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自己国家闹了瘟疫,打又打不过晏泱,就把死掉的病人尸体用投石机扔过来,四处传染,“这个症状描述,很像流行性斑疹伤寒,多发生于寒冷地区的冬春季节,尤其是战争、灾荒时期多见。”她目光转移到第二页,还有一行字——海天在望,不尽依迟。落款,泱敬上慕听雪耳根热了起来。这句话常常会出现在古代丈夫给妻子的信笺中,翻译过来就是,隔着天涯海角,我很想念你,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