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听了大和尚的话,沈窈并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当然知道要去陆陵川的梦里,唤他出来。
可她却是那么不愿意再梦回前世。通过狗皇帝对身后事明明白白的安排,她知道,他终于亲眼看到了她濒死前的惨状。
他经历一次都受不了,为何却还要她经历两次锥心之痛呢?
明明作孽的人是他呀?
“贵人,&nbp;太师大人托贫僧转达你一句话,勇者不惧,行胜于言。”
“贵人,此番虽万事艰难,但挺过去了,就是花好月圆。”
大和尚的声音,隔着混合了花香与药香的雾气,一字一句落到沈窈耳中。
“那我再试试吧。”沈窈咬着牙,又上了榻。
这一次的梦境,是陆陵川为了娶她,在沈府下跪的场景。
大雨倾盆中,他挺直脊背跪在庭院中,淋湿了他的衣衫。爹爹好言相劝,他不起来。爹爹以夫子的身份骂他,他依旧不起来。最后,爹爹也没招了,不得不与他跪在一起。
那时先帝已经颁下了册封王云菱为太子妃的旨意,沈窈伤心难过之际也想好了放手。而沈太傅在各处为女儿相看适宜的杰出儿郎。
而太子爷雨中这一跪,跪得惊世骇俗,饶是沈家女再如何出身世家,姿容艳冠上京,所有的有心人都不得不却步。
沈太傅勉强答应了陆陵川,却要求他亲手写下了承诺,将来若对沈窈不好,那就必须放她回沈府。
陆陵川承诺后,向太傅告辞。而梦境里的沈窈又莫名跟着他,进了皇宫。
这一次,先帝暴怒,觉得太子为娶沈家女,太过自降身份,命陆陵川去领了二十廷杖。而十五岁的沈窈看着他挨打,束手无策,哭得撕心裂肺。
而先帝对身旁的她视而不见,继续于暴怒中责骂陆陵川,“朕即刻下旨,把沈窈嫁给护国侯的独子薛越,让她终生留在边疆,再不准返京。”
闻听此言,陆陵川一面挨着打,一面不断向先帝苦苦哀求,
“父皇,儿子求你。”
“儿子求你。”
“儿子就这么一个心爱的姑娘,只要让我娶了她,我什么都听父皇的。”
梦境到这里又转入下一个场景。
还是陆陵川跪在先帝面前挨训的场景。
先帝怒目而视,“作为储君,你连自己的女人也驾驭不了。你和太子妃圆房,她又闹什么闹!”
“命皇后身边的秦嬷嬷去,将侧妃沈窈掌扇二十,再罚去奉先殿跪一夜。”
“你应该知道,治理后宫与治理前朝一个道理,欲擒故纵,你退她进。”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窈呆呆的坐在榻上,脑子里全是纷乱的记忆。
梦里事,一半是她亲历,一半是她未知。
她从来不知道陆陵川为了她,也背负过这么多。
娶她进东宫后,她就是太子椒房独宠的侧妃。而她也满眼满心,都只有他。甚至打定主意,为了他,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只要他笃爱她,那做个侧妃,这日子,她也能过。
一切的矛盾与积怨始于他与太子妃圆房那日。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拿着明黄的圣旨,领着禁军围住了她住的芷兰宫。陆陵川再是不忿,还是去了太子妃的住所。
沈窈在寝殿内,坐立不安,如百爪挠心。脑海里忍不住浮想联翩,越想越不好了,但她知道,一味啼哭,就算哭到肠断,陆陵川也听不到。
于是沈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服下了大剂量的土灵芝。半个时辰后,痛得她在床榻上乱滚。
她这一病,把东宫搅了个天翻地覆。不仅搅和了陆陵川与太子妃的好事,还把爹爹都吓到腿软。
然而经此一事后,陆陵川却渐渐的用上了手段来拿捏她。或者就是梦里先帝所说的,欲擒故纵,他退她进。
以后的初一,十五,他都会留宿在太子妃寝殿。有时候,为了平衡前朝,还会时不时陪一些后妃对弈,赏花。
沈窈闹,他就哄。她再闹,他就再哄。
渐渐的,为了他,她卸掉了一身的傲骨与反骨,只知道没有这个男人,她简直活不下去。
走到今日,一切都是痴心错付后对她的惩罚,对他的反噬。
“早知今日,当初不要遇见就好了。”
“早知今日,及早抽身就好了。”
沈窈低叹道。
透过虚掩的轩窗,能看见外面朦胧的天色。
天已亮了,她也睡不着了。
于是披上衣衫,步出兴宁宫的皇帝寝殿。
汪大福领着人伺候她梳洗,无比殷勤又惴惴不安的模样。
她如今是狗皇帝的救命稻草了,倒真的可以在这皇宫里横着走上一圈。
梳洗罢,又简单用了几口早膳,沈窈发问,“修缘大师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芒鞋发出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大和尚正从长廊下行来,一张佛光普照的脸上,充满悲悯的望向她。
“陛下此时并无醒来的迹象,看来贵人昨夜未能劝动陛下。”
大和尚长叹一口气。
“大师不知,我甚惭愧,虽然也梦见了些昔年往事,可是却是稚子心性,记不得自己要劝他醒来。”
“贵人梦里可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寒?”大和尚发问。
沈窈摇摇头。
“陛下此时依旧全身冰凉,置身八寒八苦的地狱之中。若贵人的梦里不是冬日,那你们根本就是各有所梦。”
大和尚又宣了声法号,“阿弥陀佛!”
“世间有痴儿女,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贵人与陛下,是同居而离心呀!”
沈窈转过身,悄悄儿的翻了个白眼,这修缘大和尚,满嘴痴话,她怎么感觉他一副六根未净的样子。
“还请大师给出破解之法!”
沈窈又恢复了矜持,向大和尚敛裙一礼,诚心诚意的请教道。
修缘一手捻动佛珠,单手合十,回了一礼,——
“请贵人手持这枚佛骨舍利,自然能在梦里保持清醒的神识。”
“只是如何能入陛下的梦境,贫僧却爱莫能助。”
“当年,贵人与陛下也是一对爱侣,自有心意相通之处。”
沈窈悲哀的想,如今她与陆陵川哪里还有心意相通的地方呀?
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接过修缘手里的佛家舍利,举在手里,又返回了皇帝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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