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就只是一杯茶吗?”
陆陵川反问道,别过身子望向博古架上的沙漏,良久不发一言。
沈窈等了许久,忍不住问道,“陛下,汤也喝完了,那臣妾能离开了吗?”
陆陵川继续沉默着。他不说话,也不放人。
沈窈只能沉默以对。
就这样捱过了大半个时辰,汪大福拉长了的嗓音,隔着殿门远远的传来。
“陛下,午时三刻了,各位大人们都在勤政殿里候着您了。”
陆陵川悠悠的起身,他背向沈窈,平静的说。
“你走吧。明儿记得过来把汤喝了。”
“母后送一日,你就来喝一日。”
他不带任何情绪的把话说完,推开门,径直离开了。
沈窈望向殿门洞开处,
那一个挺拔,俊逸的背影,看上去,形单影只,带着莫名的萧索与寂寞。
陆陵川渐渐走远了。
沈窈也赶紧离开,多一秒也不想在兴宁宫内多待。
走到半道上,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两个壮实的太监抬着轿辇,追了上来。
“娘娘,太后娘娘命奴才请您去慈宁宫。”
沈窈无奈,上了轿。
她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一上午就辗转了内庭令和慈宁宫两个地界。
然后又和陆陵川僵持了一个晌午,她此时真是又累又饿。
到了慈宁宫,沈窈依旧厌厌的。
她强打精神向太后行了礼,也不管今日还要被如何磋磨,就扶着玫瑰圈椅,软软的坐了下去。
走时还活泼俏丽的贵妃,此时送回来就已经被折腾得没半分精神,太后对补汤和儿子都十分满意。
“贵妃呀,今日做的好,哀家十分欣慰!”
“明日呀,你继续给皇儿送汤!”
太后切切的叮嘱道,她相信,只要贵妃多去几日,迟早会怀上皇孙。
沈窈无奈的点头,默默摸了摸瘪瘪的肚皮。
太后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不放过她神色的一丝变化。
“好孩子,累坏了吧。”
太后下令道,“用哀家的凤辇,送贵妃回长信宫休息。伺候的奴才,路上可千万仔细点儿,别颠坏了贵妃。”
沈窈虽无精打采,但能听到太后这样说,也真是天恩浩荡了。
想不到,上辈子无论如何都难以讨好的人,如今却轻易就对她变了脸色。
她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谢恩。
沈窈坐在回长信宫的凤辇上,被前后各四个太监抬着,真是走得又快又稳。
一路上,沿途的宫女,太监,嫔妃,看见太后凤座,莫不都远远儿的磕头行礼。
沈窈合着眼睛,心想,受尽了前世的苦,这辈子或许就苦尽甘来了。
贵妃乘坐太后凤辇的消息,也早早儿传回了长信宫。
春浓作为掌宫姑姑,率合宫上下在殿外迎接。
想不到,自小看着长大的贵妃娘娘,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春浓,我饿。”
“唉,还是那么没出息!”
春浓笑道。
沈窈回到殿内,净了手,痛痛快快吃了好几块冰镇的蜜瓜,然后就满足的趴在榻上,美美的合上了眼睛。
等她醒来,八仙桌上就放着太后派人送来的两大箱珠宝头面,珍珠玉器。
这样的恩宠,可真的是头一份,也是独一份。
长信宫有了冰,就有了欢乐。
夜幕下,沈窈在殿内给干了一天活的宫人们讲话本子,演皮影。
小喜子和两个大太监,就在殿外湖边生起了炭火,架起了烤肉的长瓦片。
把羊羔肉,鸡腿肉,还有香猪肉,湖鱼,蘑菇,豆腐都放上去烤。
烤到滋滋冒油了,就配上西域的胡椒,孜然,蜀地的辣椒食用。
沈窈看着美食,初时想到今日老太医胡延龄说她的“母肥儿壮”,还勉强管着嘴,做出矜持贵重的派头来。
后来一想起陆陵川这几日对她越来越过分的欺负,只觉得心里无比委屈,也就干脆敞开了肚皮。
最后,又吃了满满一碗冰酥酪,才高高兴兴,放下了调羹。
夜风中,繁星满天,沈窈抱着鼓鼓的肚子,在长信宫的庭院里转着圈。
四下的花,葳蕤生香,是她亲手所植,后院的鸡,也被养得肥美茁壮。
“春浓,这宫中的日子虽然艰难,可我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期盼。”
沈窈嘀咕道。
刚重生回来那时,她巴不得时光飞梭,赶紧儿的,她熬死皇帝,把自己熬成太妃。
如今,她倒是愿意岁月绵长,她和狗皇帝,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白淑妃明儿就接回来了,她回来了,你这日子可就享不了太平。”
春浓无奈提醒道。
“她回来了,太后就不会惦记我了。给皇帝送汤的美差,必然落到她肩上。”
沈窈心大的说。
“可她要得了宠,你的日子能好过?”
春浓担心的望向她,“你上次收拾她,如今她回来,你千万加倍小心。”
沈窈为了不让春浓担心,只一个劲点头。
“今儿你得到太后宠爱,为你高兴,才没管着你。以后可不能再吃那么多冰瓜和冰碗子了。女子宫寒,可不容易怀孩子。”
春浓的话,让沈窈脸绯红,她小声儿说,“我不会怀上的。”
“怎么不会?你今儿给陛下送汤,又和他孤男寡女,在寝殿里呆了两个时辰。秦嬷嬷已经告诉我了,每日陛下喝的鸡汤里都是些男子大补之物。”
春浓数落沈窈,“你可长点心吧。如今陛下无子,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女孩儿可是帝国的长公主。若是皇子,那可就有无限种可能。”
“你多虑了。我和皇帝如今连话都不怎么说。”
“我不信,陛下瞧你的眼神,分明有情。”春浓知道沈窈心眼多。
“就算他看我的眼神有情,可他看谁的眼神又无情呢?”
沈窈也不能和她说太多细节,只得对陆陵川一阵讽刺。
“暮春时节,他翻后妃们的绿头牌可勤快着呢。”
“你难道不知道吗?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尤其这一头牛,还要面对茫茫千里的肥沃土地。”
沈窈最后打了个俗气的比喻。
“你的意思,陛下因为太过放纵,身子真不行了?”春浓小声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
沈窈摇摇头。
她今儿才喝了一碗汤,就耐不住吃了那么多冰蜜瓜。狗皇帝已经连喝了七八日了,却依旧不踏入后宫。
想到陆陵川今日那暴躁样子,眼下分明带着隐隐的一抹憔悴,那不就是不行了吗?
“为了江山社稷,我会去向皇后娘娘进言,让她劝陛下保重身子。”
“不然后宫那么多美人,他真就只能望洋兴叹,有心无力了。”
沈窈打个长长的哈欠,好心的为陆陵川考虑。
“谁的嘴这么毒,竟然敢诅咒陛下,那不得打烂她的嘴?”
黑暗中一声暴喝,吓坏了沈窈和春浓。
“谁!给本宫出来!”
沈窈壮着胆子,呵斥道。
然后就见芙蓉花树下,爬出一只大胖熊。
“大福公公?”
沈窈惊呼一声,“你不在陛下身边,怎么在长信宫?”
见到贵妃,汪大福狠戾的笑容,都化作了嘴角的抽搐。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贵妃娘娘,奴才恰好经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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