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这座四九城，总让陈时平有一种很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矛盾感。
它厚重、压抑、传统，同时又时髦、浮躁、叛逆。
在这个还用粮票的年代，歌舞厅里面却有时髦的音乐和闪烁的红色灯光。
这是一个正处于激烈变革的年代的，很多东西都在无形的碰撞融合，泾渭分明又彼此试探。
陈时平坐在卡座里，翘起来的腿忍不住跟着音乐的节奏抖动起来。
舞厅中间的舞台上，刘小庆正在唱去年很流行的歌，路灯下的小姑娘。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此时的舞厅里气氛热闹的很，跟着唱的忽然跟着跳的人都有，都卸下白天一丝不苟沉闷古板的伪装，将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的狂热释放出来。
陈时平没有去跳舞，舞厅里实在有些群魔乱舞了。
刘小庆一连表演好几个节目后才带着兴奋后的疲惫下台来，坐到陈时平身边后就拿起一杯啤酒猛喝了一大口。
刘小庆豪迈地放下酒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陈时平问道：“你不喜欢这儿？”
可能是陈时平过于淡定，让刘小庆误以为他这個文人，有些放不开。
陈时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想着事呢。”
刘小庆哈哈一笑说道：“怕我反悔啊，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的。”
“那什么时候......”
在陈时平准备和刘小庆说投资的事情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陈国君坐到刘小庆身边非常自然又刻意地搂着她，眼神还时不时地瞥向陈时平。
陈时平微微撇了一下嘴，往旁边挪了挪省得被误会。
陈国君坐下后刘小庆和他解释了一下，然后就扭头看着陈时平说道：“钱的事情等下再谈，我们先聊聊导演和演员吧。”
陈时平眯了一下眼睛，看着抓着陈国君手掌的刘小庆，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准备让陈国君来做导演吧，要是那样的话陈时平宁愿不要刘小庆的投资。
陈时平稍微思索一下后说道：“导演先不提，说说演员吧，我准备让姜汶来演许三观。”
此话一出陈国君立马变了脸色，刘小庆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不行！换一个人！”陈国君心里极其不舒服地说道。
陈时平看都没看他，而是将目光锁定在刘小庆身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陈国君见陈时平没搭理自己，皱着眉头说道：“换一个演员，不然不投了！”
“钱是你出的？”陈时平看都没看陈国君，扭头看着刘小庆问道：“他能代表你？这也是你的意见吗？”
刘小庆此时有些懊恼不该约在今晚的，或者说不应该让陈国君参与到这件事里的。
她本来想帮陈国君拿下导演的，没想到陈时平上来就拿出“姜汶”这个大杀器。
这下好了，电影还没开始，矛盾就出现了，刘小庆都不敢想要是陈国君和姜汶真出现在一个剧组里会不会天天打架。
在刘小庆思考的时候，陈时平又幽幽地补了一句说道：“姜汶最合适不过，他演的红高粱刚刚拿下柏林电影节大奖，现在上映又这么火，我想不到比他更合适的。”
刘小庆心里很纠结，她知道陈时平说的是对的，但是现在总得顾忌陈国君的感受，好歹在一起三年了，还计划去补证呢。
“演员的问题先不聊吧。”刘小庆看着陈时平说道：“你是制片嘛，总得把导演定下来。”
陈时平抿了下嘴说道：“当然，最近厂里很多导演都和我说过想拍，不过我还没决定。
这是厂里第一次独立制片，必须要选一个有实力的导演才可以，一般人我是不会考虑的。”
陈时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在陈国君身上停留了一会才移开。
刘小庆也明白陈时平的意思了，不过还是想为陈国君争取一下。
“国君也是很有经验的导演了，伱觉得怎么样？”
刘小庆说完，陈时平沉默了很久，目光在陈国君身上扫了几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着沉默的越久，气氛就越尴尬，陈国君感觉陈时平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不，是看不起自己的那种眼神。
陈国君有点忍不住了，看着陈时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在思考嘛，你怎么还急了。”陈时平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们不投了！”陈国君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他从一开始听到姜汶这个名字后，心里的怒火就控制不住。
“庆姐，要是真不想投也没事，我找别人也能拉来投资。”
陈时平依旧无视陈国君，喝着啤酒看着刘小庆，他相信刘小庆不会和陈国君一样不理智。
这钱又不是你陈国君的，你激动什么劲。
再说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没当面说出来都够给刘小庆面子了。
刘小庆也明白陈时平的想法了，看不上陈国君呗。
“国君开玩笑的，既然说好投资就不会变卦。”刘小庆看着陈时平说道：“这有点吵，我们明天去厂里再聊，喝酒待会去跳舞玩一会。”
陈时平笑着说道：“好，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谈正事。”
喝酒跳舞自然是没什么心情的，陈时平只是喝了两杯给足刘小庆面子，就主动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刘小庆还主动将陈时平送到外面，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今晚故意的吧，你就不怕我真不投资了。”
“我可没啊，我真觉得姜汶合适，不然你想想还有哪个演员合适？”
陈时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导演，我一开始的目标人选是谢导，要不是谢导没时间，我也不会考虑其他人，但是这个标准也不能下降的太厉害吧。”
刘小庆没话说了，按照谢铁力那个标准，陈国君连提鞋都不够资格呢。
“算了，明天去厂里再谈吧。”
“成，不过拍电影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又不是几十块钱买表买衣服讨人欢心，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陈时平说完就和刘小庆告别了，回去之后他觉得这件事还真不好弄。
枕头风还是很厉害的，万一今晚陈国君很卖力，刘小庆后悔了怎么办。
现在对陈时平来说，有两个法子。
一是先把姜汶定下来，不就是枕头风嘛，姜汶差哪了！
二是重新找个投资人，直接把刘小庆踢出局！
独立制片不好当啊，电影还没开始呢，就这么多问题了，哪有小说上写的那么简单，一句话拍完，两句话票房百亿。
深夜回到家里的刘小庆满身疲惫的刚躺下休息，陈国君就在旁边不停地抱怨。
“那个陈时平什么意思！选演员不听你的，选导演也不听，你也不帮我说话，你是不是也想选姜汶？还想着他？！”
刘小庆翻个身不想理他，陈时平说的又不是没有道理，独立制片关键就在于独立，要是连这点坚持和底线都没有还当什么制片人。
陈国君看到刘小庆不理自己，心里腾地一下来火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草原！
“你是不是就想找姜汶来演？！还是看上陈时平那个小白脸了！你也看不起我是吧！”
听到陈国君的话，刘小庆也唰的一下来火了，直接翻身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帮你拍了两部电影了！你哪次拍好了！自己没本事就别无理取闹！”
“你说我没本事？我无理取闹？！姜汶和陈时平有本事，你去找他们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