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几天,宣武帝一直都很忙,忙得脚不沾地,看不见人。
余嫔期间有过来,说她父亲答应认罪,并且上交所有贪污所得的银两,还请皇贵妃娘娘替他求个情,让皇上准他告老还乡。
姜昕玥没有一口答应,能不能让他全身而退,还要看朝廷调查后的结果。
他若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姜昕玥也不可能去求这个情。
这种消耗了皇帝对自己的感情,只为了余嫔父亲的作死行为,她为什么要做?
要求,只能大公主去求。
皇帝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回宫的时间,两广总督贪污案、豫州刺史围城案两案叠加,皇帝忙完之后,就轮到底下的官员忙得脚底冒烟了。
罢免官员的圣旨已经发放下去,新的两广总督,正是姜昕玥的大伯姜堰锡。
两个案子都刻不容缓,从余总督府上抄家出来的银钱,正好用在因干旱而千疮百孔的豫州。
皇帝应该就是看中的这一点,才会这么急着赶紧让大伯上任。
马车后长长的随行人员队伍,踢踏的脚步声规律而整齐,比起来时的轻松氛围,去时沉重许多。
皇帝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忧郁,越来越多的豫州现状被传回来,皇帝得怒气就一日盛过一日,甚至好几次被气得饭都吃不下。
要不是姜昕玥在一旁劝着,宣武帝甚至想装上翅膀,飞到豫州,亲自斩杀了豫州刺史。
姜昕玥有想过因为干旱数月,豫州百姓会过得极为艰难,但她从未想过,朱谦益在信上,竟用人间炼狱来形容城中百姓的景象。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热风吹裂了干涸的河床,到处都是枯败的树木,地上但凡还有点绿色的草叶,都早就被百姓狼吞虎咽的吃光。
原先的河流湖泊处全都干得冒烟,很多人不死心,将河床各处挖得坑坑洼洼,但就是没有挖出一点水来。
朱谦益说,那些挖出来的坑洞里,还躺着好多的干尸,我不知道是挖水的时候渴死的,还是看不到生的希望,特意给自己挖了个坟墓出来,安静的等待死亡。
围城数月,无水无粮,为了活下去,城中百姓烧杀抢掠不止,杀红了眼的,生吃人肉,啖人血,如同怪物。
那豫州刺史不但不管百姓生死,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守城,将人命视为草芥,故意设了斗武场,让极度渴望喝水的人在里面斗得你死我活,再分一点点水给赢了的人。
死在斗武场的人,比死在天灾之下的人还要多。
朱谦益到的那日,城中已经发生了大暴动,剩余的百姓为了活命,奋起反抗,不论男女老少都在城门口冲关。
朱谦益带着圣旨前去,百姓们却不再相信官府,一个个凶狠的打杀。
他不仅要打退百姓,还要防着侍卫们伤到百姓,那原来的豫州刺史的亲信却在城墙上无差别射杀百姓与侍卫。
百姓中有个青年是领头人,朱谦益打斗中与他结成同盟,并且在他杀掉豫州刺史派来的亲信后,才愿意相信他真的是来帮助豫州百姓的。
姜昕玥看着皇帝递过来的信,只觉得平日里轻飘飘的纸张,像是有千斤重,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宣武帝抬头望天,那本该滚落的泪珠又被憋了回去。
“朕有时候在想,朕不在乎能不能青史留名,不在乎历史上会说朕是是一个暴君。是不是要把每一个贪官都诛九族,这世上才能清明?”
“可皇上还是念着人命金贵,轻易不肯动用这种牵连的罪罚。”
姜昕玥靠在宣武帝的怀里给他安慰:“臣妾相信,只要皇上一直这样勤政爱民,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终有一日,这样的贪官、坏官都会被好官所取代,百姓们也会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真的会有这一天吗?
看着姜昕玥肯定的眼神,宣武帝紧紧抱住她:“朕会为我们的孩子,尽力早日完成这样的盛景。”
他希望小六日后,不必像他一样操劳费心。
姜昕玥回到合熙宫,凳子都还没有坐热,就被告知,肖容华找到了,如今就在她宫里躲着。
“你说……她是肖容华?”
姜昕玥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毁容,神色瑟缩,有点神经兮兮的“疯妇”,实难置信。
记忆中的肖容华,还是有几分美色,并且自信张扬的人。
到底是怎么样的折磨,让她如此人不人鬼不鬼?
江川苦笑了一声:“从狗洞里偷爬进来的,奴才也不好把她送回去,万一德妃……娘娘,那狗洞奴才不知道她们挖开做什么的,已经堵上了。”
“堵上做什么?”
姜昕玥镇静道:“晚上和小祥子趁着没人,去把它重新挖开,明日在宫里大肆宣扬,就说德妃不要脸,趁本宫不在宫里,在本宫的菜园子的墙根下挖狗洞,偷本宫的菜吃。”
“啊?”
这说法有点过于接地气了。
听起来不可能,但又觉得,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至于肖容华……”
姜昕玥想了想:“继续让她藏着,本宫要看看德妃卖的什么关子?”
她离宫太久了,要先上上下下的查一番,没有纰漏再主动出击。
第二日,德妃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姜昕玥对自己的打击报复,没想到宫里风声四起,说她……偷菜?
“皇贵妃娘娘说走时在菜园里种了紫玉葡萄,可回来时却少了许多,她调查之后说是有人看见绿茵姐姐半夜不睡觉,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合熙宫外的墙根下挖了一个狗洞……”
所以,宫里才流传出了,德妃娘娘宫里的人,为了偷皇贵妃种的水果和蔬菜,在人家墙根下挖洞,导致皇贵妃娘娘大发雷霆,抓住绿茵打了一顿板子。
绿茵摸着被打肿的屁股:“娘娘,奴婢那晚真的很谨慎,绝对没有人发现。”
德妃当然知道,她冷哼一声:“姜昕玥未必是查出来的,只是嫔妃们都去了行宫,只本宫留在宫里,不论她宫里出了什么事,她都会算在本宫头上。”
说她偷菜,就是想给她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