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玥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裴中书知晓了裴氏和丽贵嫔谋害她的事,准备让裴氏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救下丽贵嫔了。
不出她所料,裴中书在一众妃嫔的注视下,一脸的痛苦之色,完全无视掉众妃的眼神,只差痛哭流涕的跪下去:“皇上啊!老臣有罪,老臣养了个不孝女啊!老臣都六十岁了,她这是要老臣这张老脸都丢尽啊!皇上……您赐老臣死罪吧!老臣要以死谢罪!”
宣武帝黑着脸:“裴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裴爱卿何错之有啊?”
裴中书是三朝元老了,别说是他女儿做错了事,他领着人来负荆请罪。就算是他本人犯了什么错,皇帝也应该网开一面,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裴中书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皇上得把人供起来。
否则朝臣只会觉得寒心。
裴中书也是个唱作的老艺术家了,眼泪说来就来,拉了一把手里的绳子,把裴氏从身后拽了出来。
他摇着头,身子轻晃:“皇上,老臣这逆女,她竟然胆大包天带了个蛇女进宫,本是想让她给丽贵嫔表演舞蛇的,可那蛇女入宫没多久就自己跑不见了。老臣这逆女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到了出宫的时辰,只能先回家了。出于害怕,她没第一时间告诉老臣,今儿一大早才来通知老臣,老臣急忙就入宫来了。虽然她心是好的,但好心办坏事。皇上,那蛇女找到了吗?她没有伤人吧?”
这话一出,姜昕玥对裴中书的厚脸皮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打死她她都不信,裴中书会不知道那蛇女往合熙宫放蛇,意图害她一尸两命的事。
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不就是想救下丽贵嫔?
她都能想到的事,宣武帝未必想不到。
“没伤人?”
良妃这嫌疑是姜昕玥亲口给她洗脱的,刚才丽贵嫔还往她身上赖,她怎么会放过丽贵嫔?
她不负她刻薄利嘴的名号,指着裴中书就骂道:“你们裴家人怎么都那么不要脸啊?你堂堂中书令,宫中总有眼线,分明是早就知道那蛇女差点害死珍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跑来这里装什么白莲花?老的小的都一个德行,这么会装蒜,怎么不去戏班子里唱戏啊?本宫看裴中书也是个了不得的角儿。”
是,裴中书知道归知道,但是没人敢这么大剌剌的拆穿他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裴中书的眼泪还顺着褶皱流下来,更尴尬了。
也没人给个台阶下,尴尬得脚趾抓地。
宣武帝忍不住笑了一下,怕被人看见,赶紧收敛了脸色,用咳嗽掩盖自己的笑声:“良妃,不得放肆,怎么能这么跟裴爱卿说话?”
良妃柔顺的屈了屈膝盖:“皇上说得是,裴中书见谅,方才丽贵嫔口口声声这蛇女死在臣妾宫中,话里话外都是臣妾才是凶手的意思,臣妾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中书令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本宫这小女子计较。”
真是什么都被她说完了。
裴中书连声称不敢,看向姜昕玥道:“老臣真的不知道这事,珍嫔娘娘可受伤了?”
废话!
那些蛇的颜色那么艳丽,一看就知道牙齿里都藏着剧毒,被咬一口都要去见阎王爷了,真要受了伤,她还有命站在这儿?
“受伤了。”
姜昕玥也不按套路出牌,捂着自己的心口,怕怕道:“本宫现在看到鲜艳的颜色就恶心、想吐、头晕、眼花……手还控制不住的发抖,本宫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全是蛇的尸体,本宫还怕以后夜夜都会被噩梦缠身,本宫听说民间有习俗,入室的蛇只能赶走,不能斩杀,否则会家宅不宁。可本宫这是在皇宫,日后真要是……”
她摇了摇头,害怕得不敢想下去:“本宫可太受伤了,以后还怎么直视蛇羹、蛇肉啊?这件事,将成为本宫一辈子的阴影,跟随本宫的一生,直到本宫死去。裴中书,你说本宫有没有受伤呢?”
有些伤是在心里看不见的,它比看得见的那些皮外伤更加难以愈合。
珍嫔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裴中书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不要脸,明明好好的站在这里,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却被珍嫔说得好像比受了伤还严重似的。
还反问他,他难道还能说:你矫情什么?
他本来就是来认错的,姿态要放低。
“是是是……都是老臣这逆女的错,那皇上、珍嫔娘娘,老臣请你们惩罚这逆女,老臣没有任何怨言。”
看着裴氏被绳子捆着,狼狈的跪在地上,丽贵嫔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口起伏剧烈。
“是……”
丽贵嫔冲动之下就要认罪,不想看自己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羞辱。
“皇上,珍嫔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妇自作主张的错,丽贵嫔娘娘对此毫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丽贵嫔。”
裴氏冲着丽贵嫔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宣武帝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重重的气,没有马上下决定。
按着裴中书话里话外的意思,姜昕玥又没有受到损伤,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宣武帝觉得,难道一定要珍嫔死了,他才能追究裴氏和丽贵嫔的过错吗?
珍嫔她运气好,没被蛇咬死,她就不能要求重重的惩罚她们二人了吗?
那若是珍嫔倒霉,被蛇咬死了呢?
谁能赔他珍嫔和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
裴氏那条贱命,在皇帝心里可比不得他的珍嫔。
他下意识的看向姜昕玥,姜昕玥只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没让臣妾满意,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脾气的。
宣武帝摇了摇头,怎么她这句话还能自带语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啊?
“裴氏擅自带如此危险的人入宫,将后宫嫔妃与朕陷入危险的境地,此举与弑君无异,便赐死吧!”
那句“赐死”说得跟今晚晚膳和鱼头汤一样轻描淡写,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