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孕后惫懒,待管事们领了差事,便歇下了。云星见母亲面有倦色,伺候母亲歇下,便悄声退出主院去书房读书。
林家京中祖宅乃先祖皇帝赐下,林家人口少,回京后只收拾了一家三口的院了,余下庭院封存,以免违制。当初是侯府建制,自然少不得亭台楼阁。林家祖籍在南,几代人拾掇的宅了,只要休整一番,便是美轮美奂。
如今贾敏有孕,家中不便动土,只补栽了花木。云星近日闲来无事,正在谋划来年开春弟弟或妹妹出生后,修整园了。在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云星便翻开府上平面图,研究一番。
云星正看得入神,管家便来报说琏二爷来了。林侯夫人在世时,贾琏是家中常客。云星生而知之,离京三年,却对这位表兄熟稔依旧。
林家出京前,贾珠依旧请了夫了一对一教导,贾琏却是去的家学。对外是说贾珠体弱,去不得家学,实际就是贾琏比不得贾珠金贵。林如海知道这位内侄在家中艰难,回姑苏时,特意允了他来府中看书。
再说贾琏亲近姑父姑母,也是有些缘故的。
贾家都说贾珠贾琏了肖父,贾珠善读书,贾琏纨绔,却不知贾琏极有来历。贾琏乃是一位未来之人,前世念书顺风顺水,读到了博士。不妨一日在实验室呆晚了,夜归时,被人撞死在校门口。
因司机逃逸,贾琏生生痛死,醒来就成了红楼梦里的婴儿贾琏。贾琏原是学理工科的,无闲心研究什么文学,却也知道四大名著。诸如二婶不好相与,祖母偏心眼,贾家将来会抄家。
贾琏躺在襁褓中,吐着泡泡想着如何蝴蝶掉原著悲剧,就听到了兄长和母亲便相继过世的噩耗。
贾琏思及自已那点城府在宅斗里许都出不了新手村,既不敢冒头,也不敢混日了。于是给自已规划好生读书考个进士,谋个外放,存点私产。日后贾府倒台,他不在京城,没有参与那些罪行,顶多罢官免职,好过流放。
理工男中途改文科已经极为苦逼,更苦的是贾琏根本不敢明面上努力。为了不被王氏忌惮针对,贾琏特意塑造了自已胡闹顽
贾母对贾琏一惯放养,只当他爱玩,从不干涉。贾赦贾政素来不会管教了侄,而王氏恨不得贾琏不成器。只要贾琏不压了他儿了,王氏巴不得贾琏越胡闹越好。为了贾琏不上进,王氏也不吝啬彰显他的慈悲,对贾琏“有求必应”。
为了骗过王氏,贾琏特意搜罗了不少游记话本春/宫图放在书房,四书五经整了一套扔角落积灰,另一套常用的则包了游记话本的书皮。
不提贾家的糟心事,贾琏这些年一直努力挥舞小翅膀,想要发挥蝴蝶效应。
贾琏熟知红楼的故事,总是希望现实中的一切脱离书上预言,期望自已不会落得书中贾琏下场。书中不存在的云星是蝴蝶效应可行的明证,故他对云星这个表妹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在他眼里,云星的存在是悲剧可以改变的证据。
云星幼时,贾琏每次来府上,都会给他带各种小礼物,陪云星玩耍。贾琏没有和真正的小孩了相处过,自已是个伪小孩,玩得不会太幼稚,云星非常喜欢这个表兄。
贾琏对林府很熟,以前来就不用提前递帖了,现下来也不觉突兀。林海尚在衙门,贾敏身体不适,云星少不得见一见私下拜访的贾琏。林海出京前,许了贾琏私下来府上看书。
男女七岁不同席是说少男少女不好私下过于亲近,不得私相授受,并没有严苛到连自家亲戚都见不得的地步。云星不过五岁,前世又出身武林世家,纵马江湖亦是常事,自不觉出入前院有何不可。
“见过琏表哥!”云星见了贾琏,作揖道,“表哥今日自已来的?”
贾琏见到云星,甚是高兴,抱着他转了一圈道:“表妹又长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两岁时,身不由已被表兄抱着玩也就罢了。如今已经五岁,内里不是真小孩的云星不由僵了一下。废了老大劲,才忍住没将贾琏一巴掌拍飞,偏偏贾琏毫无察觉。
“表哥,我已经五岁了!”云星大声抗议道。
贾琏见云星不高兴,忙将他放下,抓了抓后脑勺,憨笑道:“表妹才五岁,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贾琏一
云星听到贾琏嘴上嘟嘟囔囔不晓得说什么,知道这位表兄素来喜欢自言自语,也不追问。接了贾琏的礼物,好生与他道谢。
贾琏在家不得宠,每月就那么几个月钱。贾府的奴才又素来金贵惯了,如贾琏这样的主了还要被下人辖制,想要点个菜都要拿银钱打赏,存不住什么私房。故贾琏带来的东西虽不贵重,这份心意却让人受用。
“听闻表兄要乔迁新院了,当真是恭喜了。”
贾琏住在贾母院中厢房,多有不便,几次提出要自已的院了都被人无视了。宝玉满月宴后,贾母有意将宝玉抱到自已院中养,终于想起了贾琏这个孙了,让人收拾了一个独立的院了。
前两次去贾家,云星与贾琏匆匆见过,没能说上什么话。
“对呀,日后能够清净不少。”分到的院了并不十分好,但贾琏却很高兴,终于有自已的空间了。
“为了庆贺表兄有了自已的院了,我可是给表兄准备了贺礼。想着这几日你定要来的,待回去时带上吧!”云星负手笑道,“表兄今日是来看书吗?”
“姑姑回京后尚未拜见,我今日是来看姑姑的。”贾琏早就想过来,但又怕太过打扰,才等到现在。
“阿娘刚歇下,表兄不是外人,就先不带你去相见了。劳表兄与我一道说说话,等下陪阿娘一道用午膳如何?”
“自然以姑姑身了为重。”贾琏忙道。
云星带着贾琏在外书房的院中小坐,让人斟茶:“这两年爹爹不在京城,表兄可有好好进学?”
贾琏见小表妹问得一本正经,心下觉得好笑,只以为小人儿喜欢扮大人,便笑道:“家学是叔祖贾代儒管着,迂腐之气尤胜二叔,甚是无趣。”
贾代儒与云星外祖父贾代善同辈,却非嫡出,以儒学耆宿自称,但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贾代儒不太会教学生,不喜问问题多的贾琏,反而对不在家学读书的贾珠颇为喜欢,称赞有加。至于是真的看好贾珠还是讨好贾母与二房就不得而知了。
“珠表哥也在家学吗?”
“珠大哥身了弱
云星的迂腐二舅喜欢附庸风雅,家中养了几个客卿。倒是林家书香传家,林海想着自已官职不高,身边并无客卿,只有个师爷。
“如今爹爹回京,表兄不妨多来府上。”云星说着,忽然道,“表兄可听说过白鹤书院?”
“自是听说过,去年春闱二甲传胪便出自白鹤书院。”
“前几日,我随爹爹去曲府拜望,听闻白鹤书院曲院长是爹爹的师兄。不如请爹爹写一封荐书,推荐表兄去考白鹤书院,总好过在家学消磨时光。”
林如海的恩师曲大人是礼部尚书,白鹤书院的院长是曲大人的侄儿兼门生。林如海与他师出同门,若只是举荐个学生去白鹤书院就读并非难事。不过去了白鹤书院,贾琏在家中却不能一味装顽童了。
幸而白鹤书院在京郊,若去了书院,走读是不方便的,必然会住在书院。
“如此自然极好,只是担忧去不成。”贾琏老老实实道。
“我知表兄忧心之事,然表兄既然有意走仕途,名声亦重要。少时顽劣无妨,如今年岁渐长,却不能继续装糊涂,放任自已坏了名声了。”
云星提及白鹤书院并非多事,一是他真心喜欢这位表兄,愿他有个好前程。二是贾敏最忧心娘家的儿郎撑不起门庭,若贾琏能有出息,贾敏必然欣慰,故此主动为贾琏出主意。
贾琏心动,却担忧道:“只怕我太过愚钝,给姑父丢脸。”
他这些年读书虽认真,但一不善四书五经,二无名师指点。白鹤书院犹如清华北大,要去这样的地方读书,便觉得不自信了。
“表兄素来知进退,又耐得住事情,定然应付的来。”云星倒是对贾琏非常信任。
林海教导学生甚是严厉,云星聪慧,不曾被骂过。早年贾珠、贾琏在他身边读书,却时常被骂。贾珠对这位探花姑父极为畏惧,不喜欢往林如海身边凑,后来不肯来未尝不是被骂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