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晚了
亘古仙宗。
镇仙司修士匆匆而来,这恢弘古朴的宗门陷入缄默,两千弟子默然夹道,悲切望着镇仙司修士端着的木托,白布上放置着几片布满灰尘的布条,或是兵器碎片。
诡术山一战,掌教何昊亲往,两大长老,五十弟子前去无人归。去夺那三尸机缘,也去争一份迈入朝堂的名正言顺,前程有了,往后也能得个为皇朝牺牲过的名头,却也多了白绫和故人。
仙宗好长一条路,镇仙司修士如踏泥沼,只见左右仙宗修士无不怒视,前方尽头玉阶下十三名仙风道骨的仙宗长老面色悲怆。修士垂首,暗道:“司部好歹给留了个颜面,也不告知仙宗掌教是细作之事。”
一老人接过遗物,此老须发皆白,穿着宽大道袍,长须、长发与那衣襟随风扬起,只看那些个遗物,原本如炬双眼闪过一丝伤色,叹声随风去。
“蓝祖,此行诡术山意外频多,朝堂和指挥使大人亦是深感悲切,贵宗掌教真人和诸位牺牲的长老、弟子作战英勇,朝中恤典不日便会下发,还请节哀。”
镇仙司修士毕恭毕敬。
蓝祖也是这隐世宗门开山师祖,传闻这蓝祖每次现世都会有所精进,从一个小道观的观主,愣是创下了亘古仙宗道统,立世至今。也难怪指挥使慎重叮咛,切记恭敬,不去招惹了这蓝祖。
“替贫道谢过指挥使。”
蓝祖拂袖,背过身去,接过遗物只一掐算,便知诡术山之事,一声低喃,“镇仙司、鸿楼、无双殿。哎,大世已至,我座下弟子到底是沾了因果,平白陷入了这般多方争端。”
镇仙司修士离去,一旁有器宇轩昂中年人躬身。
此人着灰衣,眉宇间便露稳重城府,更似那般权贵霸主,声音浑厚,“蓝祖,掌教真人魂归天地,却是镇仙司将我仙宗置而如饵食!如今避重就轻,是瞧准了我仙宗要视而不见,欺人太甚!”
“你道如何?”蓝祖仍旧望着遗物。
端木棋微微蹙眉,“祁阳长孙氏、剑阁、天君道、青云李氏无不因此损失惨重,我等任何一家皆无力对抗镇仙司,更无力对抗皇朝。可镇仙司权柄却在我等手中,五大势力联合,便可与镇仙司分庭抗礼。”
蓝祖无言。
端木棋继续道:“青云李氏与皇朝多方有因果,那灵傀祖师李耀铁出自天光洞、镇妖将军李星火乃太师义子、血衣女将李天月出自东方元帅麾下,商贾一脉更与国师干系密切,太子也在李氏潜修三百年。”
“我等联盟,李氏凭借他们于朝堂之上的干系,我等才是真镇仙司,往后再也不用听那吴能使唤。”
“还有一事。”
端木棋微眯双眼,“蓝月仙宗已然借道我西朗州府,要趁李氏两位炼虚丧命在诡术山,联合缥缈仙宗于青云府做大。李氏内部空虚,只怕无力阻挡,恰是我仙宗助李氏一臂之力的时候。”
“届时李氏欠我仙宗恩情,我等再将李氏举荐为指挥使,大有可为。”
蓝祖摇摇头。
旋即移形换影而去,其音悠然,“去助李氏。”
“恭送蓝祖!”
众长老、弟子躬身行礼,也商议掌教真人丧葬事宜,和继任掌教。亘古仙宗立宗八万年,何其底蕴丰厚,诸多长老举荐掌教,这掌教的大任也落在了端木棋身上。
端木棋不骄不躁,目中悲切,平日里和掌教真人也无甚摩擦,掌教真人打理得仙宗井井有条,虽多有压制他端木家,可如今听闻掌教死讯,仍是心如刀绞。
长叹一声,便到了掌教所在重游。
却见即将落在他手上的主峰中,掌教一脉真传长跪不起,默默垂泪。一青年人映入眼帘,正是那李氏一脉李初缘,“你随我来。”
......
跨过重山。
仙风道骨的英俊青年踏于剑上,双目通红。
“师尊,师尊。”
李初缘神情悲怆,仙宗三十年修行,何昊于他既是父亲又是师尊,却不曾想师尊却长埋了诡术山,一下子断了倚靠,也让他不知所措。也好在他还有元婴、化神的师兄对他多有关照。
可前程到底如何,他一下子乱了方寸。
按捺住心中不安,李初缘抹净了泪花,“端木长老要我回去家族,去与家主互通有无,权衡蓝月仙宗之事。这等事,任何一个同门都可行,为何要我去?”
“族中两位炼虚族老丧命在诡术山,家族空虚,而我如今已突破金丹,又是天冰灵根,前程可期,莫非...端木长老欲要培养我成新一任家主?仙宗便可通过我,拉近与李氏关系。”
李初缘越是细想,越是眉头紧蹙。
这一刻他暗自心惊于端木长老的野心,也心沉不已,“若真是如此,也是互惠互利之事,李氏可在宗门之下高枕无忧,仙宗可坐拥三府,而我则可利用家族资源和宗门上古术法修行,未来我李氏或许可成端木家一般也不一定。”
如此一想,李初缘仍是长叹一声,“若师尊在世,我又何必思虑这许多。”
未久。
李初缘已至青云府功德洞天,也不知多少年再没回到功德洞天,却见此地一如往常,洞天内仍是百姓男耕女织。当初离去不过少年,可如今一回来,李初缘金丹境,已是感知到洞天灵气之磅礴,与仙宗持平!
一老汉农耕,挥舞农具,可那老汉丹田之内金光烁烁,要不了多久金丹可成。
“假丹农夫?”
李初缘愕然,旋即目中绽出金光,观人气机。入眼前方大片灵田,正是农户耕作时,上千农人劳作,隔田欢笑,一望五成修士,筑基百数!
乃至...金丹农户...
“怎么可能?金丹怎能甘于农作???”
李初缘思绪万千,却忽而面色一变。
天空金光绽,一道法力隔绝了他的神魂感知,倏忽间一老者前来,是家族管家黄修谨!
“见过黄管家。”李初缘也知莽撞,连忙躬身。
“亘古仙宗弟子?”
黄修谨微微蹙眉,外人若是前来胆敢如此探查,家族大阵便可令对方喝一壶,对家族血脉却无用,倒是令人钻了空子,黄修谨随口问了一声,昂首去,只一弹指,李初缘那气机便已被一只无形巨手抓入阵中。这才道:“前来我功德洞天,可有何事?”
李初缘面色一变,他到底是李家人,没曾想这黄修谨如此目中无人,心中压制怒火,回道:“是端木长老命我前来,有要事要与家主相商。”
“还请随我前去,不过也劳烦莫要再窥探我功德洞天,法阵不饶人。”
黄修谨带着李初缘朝驻地而去,到底是亘古仙宗亲传,该有的尊重也需有,这是身为管家的基本素养。
李初缘一路紧随,左顾右盼,却见无论内城还是驻地,却不似亘古仙宗一般起白绫。
“莫不是家族还不知族老丧命诡术山之事?”
他摇头叹息,“势不如人,镇仙司从未将李氏放在眼中,如今两位族老仙逝,更是衰落,也只有亘古仙宗仁义,愿助李氏一把。”
再到厅内。
便见丰神俊朗青年人穿着华贵,闭目坐在家主位上。贵妇人于其后,按压其太阳穴,好不惬意。
“初缘见过家主。”
大厅里沉静片刻。
李新年睁开双眼,朝南宫清雅一笑,随后才望向李初缘。十年过去了,他早看开了,如今见李初缘前来,也一副笑容,“初缘回来了,可有何事?”
见李新年无怒容,李初缘心中那丝紧张也减缓了许多,他连忙道:“启禀家主,初缘此行奉命而来。不知...不知家主可知晓诡术山一事?镇仙司之人,已前来...”
李初缘一边说着诡术山之事,和各大势力伤亡,言语哽咽,也一边察言观色。
却见李新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仙宗的意思,是要助我李氏一臂之力?”
“是。”
李初缘凝声道:“端木长老愿意从中斡旋,令家族不陷祸端。蓝月仙宗在故地被驱逐,宗门大伤元气,如今不过是见青云府富庶,要前来休养生息。只要有仙宗撑腰,蓝月仙宗也需得安分守己,只需寻一处灵气浓郁之处让他们...”
话音未落。
李新年打断了他的话,“晚了。”
“晚了?”李初缘怔了怔。
李新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李初缘替李氏谢过亘古仙宗好意,让黄修谨好生招待李初缘,便朝家中去。
可李初缘哪儿有这般兴致?
李初缘被安排在内城客栈住下,一时间在房中来回踱步,“端木长老已瞧出了是镇仙司要打压李氏,缥缈仙宗的普慈太上必定反叛,青云府各大势力也必定收到镇仙司信件,这...”
忽而听闻窗外传来声响。
定睛一看,只见李新年穿着战甲,带着寥寥百人,朝功德城外而去,他们杀意沸腾!
李初缘面色巨变!
“不好,他们还要战,这股傲气能害死人。”
他不敢再多想,忙朝仙宗归去,咬牙切齿,“族老殒命诡术山,还嫌家族没落得不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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