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太恶心了!
外人不知其中内情,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吕夷简身为宰辅,被这么一折腾,名声必然受损。
“竖子!”
吕夷简怒气冲冲的摔了茶杯,脸色格外扭曲。
王曾本想再揶揄两句,见状也悻悻的闭嘴。
老吕的脾气他是清楚的……
这种时候若是再刺激他,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子。
“算了,也许他只是好心,却没料到其中影响。”
张之白照例他的老好人作风,笑着道:“范仲淹今早上书,说是今年恐有灾情,建议三司提早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灾情?”
吕夷简顿时认真道:“老夫前些日也听说,江淮两地今年雨水欠佳,收成必定会少。只是没想到,希文竟也想到了这一点。”
张之白笑了笑,不掩欣赏的道:“呵呵,希文都是我们看着上来的,他可不是那些争名夺利的俗人,朝廷若能多一些这种能干实事儿的,我们也可轻松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老范可是投入你门下了。
相比于这些,受些气也是能接受的。
“呵呵!”
吕夷简冷笑,攥了攥拳头:“那小子就是个不安分的!他觉得是某逼迫了范希文,便想为其出口气,可笑!”
这事儿不难猜。
依着范仲淹刚直的性格,肯定不会去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所以很可能是曹安自作主张。
“可不得不说,这少年……的确有些手段!”
王曾瞧了眼旁边的老吕,淡淡道:“他报复的手段虽不高明,却很精准的切中了我等的脉络。”
能做到宰辅这个位置,其实大家的名利心就已经很淡薄了。
就算再怎么何腾,也无非是多了些虚职而已。
所以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恰恰是名声。
他们将来都是要千古留名的,若是被史官这么写上一笔,不多不少也算是一个污点了……
“不能就这么饶了他!”
吕夷简冷笑着起身,往自己的值房走去,道:“来人啊!把范仲淹叫来,本相要与他谈一下关于灾情的问题。”
“……”
尖刻!
两个宰辅同时一愣,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老吕跋扈惯了,什么事儿都是只能沾光不能吃亏,你要惹了他,那他肯定报复,别管你是谁。
……
挽月楼。
老范怒气冲冲的进来。
却见曹安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做出了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
他不由得一愣,指着曹安气笑道:“竖子,你也知自己该打么?你下来,看老夫抽不死你!”
“范公,气大伤身啊!”
曹安趴在栏杆上,梗着脖子道:“这事儿某就是气不过!您是青官是忠臣,某见不得有人欺负您!”
范仲淹脸色缓和少许,又怒道:“老夫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你就说下不下来……莫等老夫上去,否则……”
噔噔噔噔!
曹安一溜小跑下来,站在范仲淹面前。
一脸的倔强……
“您想抽便抽,某是晚辈,自然不敢忤逆……可这事儿,某没做错!他老吕凭什么欺负人?”
“你……”
范仲淹扬起的巴掌顿住了。
许久,他放下手,嗔怒道:“你知道什么?朝中之事哪有那么多公平!有得必定有失……老夫不在乎。”
“可是某在乎!”
曹安有些动容,认真道:“自某回到汴梁,人人避之不及。曹家以往的那些亲朋,到现在都不敢露面,更别说出手襄助了……只有您,您对晚辈的好,曹安此生不敢忘!”
人老的就容易动情。
老范眨了眨眼睛,忽觉得眼里有些干涩。
他语气柔和许多,叹声道:“你这番话,却让某想起了当初入仕时……当年春闱,是曹公亲手将某的答卷,放在了先皇面前。如此才有了某今日之绩。”
回想起往事,范仲淹只觉得阵阵唏嘘。
谁能想到,当年权倾一时的曹利用,会有今日之下场。
而他子孙,也正在经历着和自己当初一样的境遇。
不,他更难!
曹家满门被灭,他不仅要报仇,还要迎接那些明枪暗箭的攻击。
曹安认真的看着范仲淹,躬身一拜:“范公厚恩,晚辈没齿难忘!”
“莫说这些了。”
范仲淹难掩心头的激荡,满心慰藉的扶起了曹安:“知你是为了老夫鸣不平,不过此等手段以后莫要再用了。”
“是。”
曹安松了口气,乖巧的点头。
范仲淹哪里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是装出来。
不过他却还是难掩欣慰,道:“都说朝堂无父子,连亲生的骨肉,都可能成为政敌……你能有此心,老夫心中甚慰。”
……
政事堂的小值房里。
吕夷简悠哉的品着茶水,招呼门子进来。
“去,看看范仲淹上哪儿了?”
“是!”
门子出去一趟,很快又回来道:“回吕相,范大人半个时辰前去了挽月楼,至今还没有出来。”
“呵呵。”
吕夷简示意门子退下,笑道:“小娃娃,老夫也不是好惹的!你既然混不吝,那老夫便用混不吝的手段来治你!”
身为宰辅,老吕本该是大度些的。
可他历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也正是因为他尖刻跋扈的性格,才让他在朝中树敌不少,却又能稳居宰辅之位。
没有人是完美的。
尤其是在朝堂上……
皇帝不会喜欢一个完美无缺的臣子,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无法掌控,从而生出忌惮的心思。
就好比当年的丁谓。
他在位十多年间,广织党羽权倾朝野,大批的官员权贵与其勾结在一起,连太后和皇帝都要看其脸色行事。
所以,他下场很惨。
若不是后来宰辅们多番求情,老丁恐怕就会成为大宋历史上第一个被砍头的宰辅!
这时,门子又进来禀报道:“回吕相,范仲淹回去了。”
“曹安呢?”
门子恍惚了一下,不明所以道:“曹安还在挽月楼,他的任命是下月初,这个时候还无法入职。”
“老夫是问他可有异样?”
“没有……”
门子摇摇头道:“小人派人盯着呢,曹安亲自将范仲淹送出门后,便笑着回去了,看样子很是轻松。”
“没挨打?”
老吕下意识起身,脱口而出……
“……没,没吧。”
门子一脸无语的摇摇头。
合着您这么着急让某盯着范仲淹,就是想看看曹安挨没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