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钟,顾念施的手机响了。她目光近乎麻木地瞥了眼屏幕上亮起的视频邀请,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在手机再次陷入死寂之前,她抬了抬手指,点了接听。手机放在桌上,她似乎连拿都拿不起来,任由它在那放着。里面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手机不知道怎么调成静音了,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从刚睡醒的惺忪一下子过度到紧张。顾念施双眼有些发直,声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你睡醒了?”他声音多了丝焦躁,“怎么看不见你,你在哪,让我看看你。”顾念施坐着一动不动,这个姿势她不知道已经维持了几个小时,她眸子一垂,淡声问:“昭姐呢?”他稍顿了一下,“我不清楚,中午喝多了,你问她干嘛?”她侧了侧头,那双近乎冰冷的眸子,落到手机屏幕上,他的姿势跟早上刚起床的时候一样,上半身也一样裸在外面。她狠狠攥紧双手,把视线收回来。她不确定,此时此刻,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喝了酒之后做了什么难道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就算不记得,任何事情发生过,总会留下些许痕迹吧,他难道就真得察觉不到异样吗?到底是察觉不到,还是有意遮掩?顾念施强行稳住自己,继续问:“是谁带你回酒店的?”“昭姐吧,你给我发视频我没接到,手机静音了,一点没听见,就因为这个,大半夜还没睡,生气了?让我看看你。”说到后面,宗城语气放低了几分。顾念施听不得他这种语气,憋了一晚上的巨大酸涩像是被他一下子捅开,眼泪“吧嗒”掉落下来。他似乎觉察到什么,许是听见了她紧紧压抑的抽泣声,声音一下子就变了,“你哭了?拿起手机来,让我看着你。”顾念施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也不想去看他,她怕自己一看见那张床,看见他赤裸的身子,就会联想到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场景和画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东西,说话!”他声音沉闷,似乎敛着隐隐怒意。顾念施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你都做了什么,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她见识过他喝醉后跟她借题发挥第二天假装断片,演得跟没事人一样。她不知道他中午到底醉成什么样子能让他把宗昭误认成了她,又在醒来后,对自己做过的事,全然不知。他语气透着些许急躁,“我喝醉了就回了酒店,睡了一下午,刚醒就给你打过来,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顾念施暂且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谁给你脱了衣服?”她紧盯着屏幕里,他明显已经黑了的脸,看见他脸色僵了一下,她问:“不记得了是吗?是昭姐。”他脸上划过些许不自在,“你怎么知道?”顾念施心底揪疼,她面无表情地跟他陈述事实,“她给你脱衣服的时候,我正在给她打电话。”他顿了顿,随后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顾念施垂下眼,眼泪又滚落下来。他语气柔和了几分,“我说过了,她是我姐,小时候我妈给我洗澡,她在旁边帮忙拿毛巾,你因为这个犯不着。”顾念施真希望自己中午没打那个电话,如果是那样,她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知道,免受这些难以启齿的折磨。“我在电话里亲耳听见,你叫她小东西,让她过来。”她掐着掌心,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平静。“我看不到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却听得见所有的声音。”“宗城,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熬下来的吗?我睁着眼,眼前都是你那张大床上的场景,我翻来覆去给你和她,打了无数遍电话全都无人接听。如果是你,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怎么做?”电话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顾念施一颗整心都在控制不住地打颤。他沉默几秒后,语气坚定地出声:“你想象的事,绝对不会发生。”顾念施没作声,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她凭空的想象。可电话里那些令她头发发麻的声音让她没办法自欺欺人。他的声音冷静且沉稳,“宗昭中午没有喝酒,即便是我醉得出现幻觉,她也不可能让你想象的事发生。”顾念施:“她喜欢你,为什么不可能?”他声音骤然一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顾念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宗昭喜欢你,难道你从来没察觉到吗?不是姐姐对弟弟,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我是女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始终记得中午那两通在关键时刻突然被挂断的电话。也是那一刻,顾念施才意识到她对宗昭一直以来的怀疑是对的,宗昭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和排斥,也都找到了根据。宗城的声音已经不是冷,而是沁出寒意,“顾念施,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顾念施没有理会他的警告,自顾说出自己的判断,“她身边一直都没有其他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想结婚,而且在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时第一反应不是为你高兴,你说过你和她约定过你们俩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约定是她提议的吧,我的确没办法形容我中午听到的那些动静,我没有亲眼看到,也无法作为证据摆出来,但是我相信我的感觉,这一次我没有错。”“我再说一遍,她是我姐,你说的这些话,侮辱了她,也是在侮辱我。你把这些话都收回去,以后都不要再说。我当什么都没发生。”顾念施想到过,她说这些话的后果,只是宗城的声音和语气,依旧刺痛了她。她声音平静得麻木,“宗城,我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心里已经生了刺,它就竖在那里,可以随时随地扎得我血肉模糊。”她目光冷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的脸阴沉得像是黑云压城。半晌,他掀动唇瓣,声音冷厉,“没做过的事,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会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