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祁汎一定不会选择在自己生日当天结束游戏,事实上从他看到对方孤身一人在衣香鬓影中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开始,就已经后悔了。懵懂纯真的模样仍旧是四年前初见时不谙世事的样子,处在一堆扭捏作态,道貌岸然的名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 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圈进怀里好好地保护起来。
可故事的结局似乎从他带着董琳入场开始就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悲剧,顾清琉和沈凌寒,一个是顾氏传媒的总裁,一个是星河娱乐的太子爷在宴会上大打出手, 更是给这场注定的离别添上了浓厚的一笔,把场面搞得一发不可收拾,混乱之中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转身时的清瘦背影,就被一拥而上的记者团团围住。
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从未有过的不安袭上心头,尤其是在应付媒体和应酬到半夜回到家中陡然发现安以洋没有回来后, 几乎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那时候他已经喝得有些头重脚轻了,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而且声音平静得像是没事人一样:“祁汎……”
“你去哪了?”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 祁汎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握着电话的手一下就收紧了。
好在对方马上就回道:“我现在回去。”
听到这句话后,祁汎紧绷着的神经蓦然就放松了不少, 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就瘫到了沙发上。回来就好,只要还肯回来,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放他离开,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来不过是想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让他再次离不开自己,像从前一样无时无刻不用崇拜而迷恋的目光注视着他,就算是见钱眼开,俗不可耐,那又怎样?只要他愿意把注意力永远地停留在他身上,虚情假意他也不在意,演一辈子又何妨?反正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才能真正感觉到生命是鲜活的,世有四季轮回,人有喜怒哀乐,每一个日出都值得期待。他也没亏,不是么?
总之,今晚过后,无论安以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在乎了,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他甚至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只要他从今以后只跟着他,哪怕是立刻让他与董琳解除婚约。反正这四年来他努力的结果不仅是为了能与父母分庭抗礼,还能制胜业界任何想与他为敌的人,否则他犯不着半路出家,放弃自己的梦想。因为他受够了被人掌控的日子,他要以自己的能力改变自己的人生,现在就算是他那强大得近乎病态的爸妈也别想再左右他,而董家,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跟董琳订婚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董家才是得利最多的那一方,跟祁家对着干或是解除婚约继续保持合作关系,他想他们懂得如何取舍。
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的是,安以洋回来不过是为了拿他的东西,没有任何要求,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我要走了。
不哭不闹,一脸淡然,他甚至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就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地全盘接受。
但是他不能接受!
祁汎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对着安以洋的时候总是派不上用场,或许相爱本身就存在相克,否则又怎会说一物降一物呢?他觉得安以洋就是生来克他的。那一夜在听到那句话后,他就彻底的疯了,血液里潜藏着的暴力因子一瞬爆发,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都想杀了安以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方越是反抗哭叫就越是激起了他的嗜|虐欲。恍惚间他又想起了童年的一幕,四面都是高墙铁栏,连天空都是逼仄的院子里,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穿着一件驼色的背带裤,赤着脚大大咧咧地向他跑来,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欢快地跃动着,背带有一条从肩膀上滑了下来,要落不落地挂在手臂上:“喂,你是新来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要和我一起玩吗?我叫欧阳城,我连大人都敢打,你怕不怕?不过这里不能随便打人哦,因为会被打一种让你全身都变得软绵绵的针,非常可怕。”
不知何时,底下的人已经被他折腾得昏了过去,潜意识里觉得够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自己弄死,他看起来那么瘦小,那么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捏碎一样,但身体里沉睡多时的野兽像是突然觉醒了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只想摧毁一切,嗜肉饮血。等到欲望平息的那一刻,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等到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领带已经被解开散落在地上,满室的麝香混着烟酒汗水的味道,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
脑袋仍旧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喉咙干涩得发疼,摇摇晃晃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水喝,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映入眼帘,上面蹲着一只小狼和小羊,紧紧地挨在一起,用心形围起来,空白的地方用粉色的奶油写着:亲爱的,生日快乐。
鼻子蓦地一酸,脸上微痒,伸手一摸竟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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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总,安以洋的资料全在这里了,还有……这是他辞职书。”平日里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秘书小姐在对着公司的终极大BOSS时,说话也免不了有些结巴,更何况,这位本就不苟言笑,刚毅戾深的大BOSS此刻一张脸沉得可以压死人,“还有……辞职表还没经过您签字,他这样直接不来算是单方面解约,当初入职的时候是走正规程序,签了合同的,我们可以依法追究他的责任,要求对方支付合理的违约金。”
“他的住址当初只填了这一个吗?”祁汎似乎完全不关心什么违约金,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嗯,就填了这么一个。”
“帮我联系阳光杂志社的执行主编李琦,让她把安以洋的简历和档案传真过来,就说是我要的,有什么问题让她直接联系我。”
“好的,我马上去做,您稍等。”秘书小姐说完便麻溜地奔回秘书室,祁汎坐在办公桌后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脑仁阵阵发疼。
安以洋在这边填的现居地址是他父母的住处,以前他上学那会儿就没跟他爸妈住在一起,他之前工作的地方离那里比原来学校离那里还要远,他不可能跑回家去住,所以他在杂志社那边填的现居地址有可能就是他毕业后住的地方,因为那时候他不需要隐瞒什么。现在他手机关机,想要找他只能先找到他的住处。
二十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祁汎说了声“请进”,秘书小姐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叠资料:“顾总,这是阳光杂志社那边传真过来的,李主编说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
“嗯。”祁汎淡淡地应了声,拿起安以洋之前在杂志社填的简历,目光迅速扫向现居地址那一栏,突然浑身一震,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把立在一旁的秘书吓个半死,“怎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祁汎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跑出了办公室,安以洋现在住的地方竟然是四年前他们一起同居的房子!
一路上祁汎几乎把跑车当成飞机来开,他此刻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他记得当初从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把房子卖掉,他母亲的手下办事向来麻利,据他所知,房子在一周内就成功转手,后来又怎会到了安以洋手中?九十平米的三室一厅在那个地段四年前少说也不下70万,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哪来那么多钱?他又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把他们原来住的房子买回来?当时他不是跟林威在一起了吗?越想越乱,干脆就不想,直接去到那里就开始敲门,只要能够找到人,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当面问!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开门的并不是安以洋,而是眉眼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安以凌,两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有些吃惊,安以凌率先反应过来,有些警惕地问道:“找谁的?”
“你是安以洋的弟弟?”祁汎之前在安以洋的手机里见过安以凌的照片,虽然那时只是个少年,但外貌跟现在比起来并没有改变多少,除了成熟了些。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安以凌见他一表人才,穿着又不凡,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具压迫性,让他莫名觉得紧张。
“我叫祁汎,是你哥的……朋友。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去过你家,你爷爷奶奶都知道我,不信你可以问。”祁汎见他眼里仍旧带着戒备,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他在不在家?”
安以凌看了一眼名片,眼珠子差点掉到了上面,卧槽!他他他他他……他是祁氏的总裁?就说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他哥居然会认识这样的人?怪说不得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他在不在?”祁汎见他发呆,便又重复了一遍。
安以凌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啊,你说我哥啊?我现在也急着找他,但是他一大早就走了,我连他人都没碰到,手机也打不通!”
“走?他去哪了?”祁汎的声音一下拔高了不少,眼里满是焦灼。
“我也不知道,昨晚他在电话里说要搬去别的城市生活,又不肯说要去哪里,我都不敢告诉我爸妈,他连房子都留给我了!我……我真担心他会想不开!”安以凌一脸担忧地说到。
祁汎身形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手脚瞬间冰凉:“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有,他说他失恋了,想快点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别的地方疗伤。我以为他不会走的这么快,就早早来找他了,没想到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了,房子转让需要的材料都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安以凌到底是刚出校门,遇事难免会紧张,没说几句就红了眼眶,“怎么办?我哥他会不会出事啊?我要不要报警?我真的很担心,到底是哪个坏女人把他害得这么惨?我哥这么好的人上哪找啊?她怎么就不懂得珍惜?”
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听到他的话后神色一瞬有僵硬,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人,情绪很快会转换了回来,恢复成原先镇定的模样:“你让我进去看看。以前我在这里住过,我们……住在一起。”
“真的吗?怪说不得衣柜里有好多衣服都比我哥的大很多,而且客厅角落里有很多画具,我哥他根本就不会画画,书房里还有一堆建筑模型和图纸呢,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吧?我看过你的专访,你以前就是学建筑设计的,还得过奖。”安以凌边说边侧开身子让他进去,眼里的神色从之前的戒备变成了崇拜,“你真厉害,我哥居然会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祁汎没有说话,看着客厅里熟悉的一景一物,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疼,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呆滞许久才回头对安以凌说道:“你哥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你知道吗?他哪来这么多钱?你爸妈给的?”
“怎么可能?我爸妈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至于钱……我想是他向银行贷款然后自己还的吧!我哥后来工作很努力,平常也在写小说,现在已经是很有名的网文两栖作家了,耽美和玄幻都很火,几乎全出版了,而且有部小说去年还被改编成了游戏,应该有拿到不少钱,我想他就是那时候还完贷款的吧!你不知道他为了工作,一年都不回一次家,为此我妈没少唠叨,瘦的都没人形了啊!”安以凌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抱怨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钱可以慢慢挣嘛,房子也可以以后再买,我爸妈又不催他,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祁汎听完,沉默地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然后问道:“你有林威的电话吗?”
“威哥?你也认识他吗?”安以凌眨了眨眼,有些吃惊地问道。
“嗯,我找他有事。”
“哦,我这就给你。”安以凌想到他可能是想找林威帮忙找他哥,便忙不迭地拿出手机,把林威的手机号码念给了他。
祁汎在拨号键盘上输入号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我一定会找你哥的,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嗯!”安以凌重重地点了下头,一脸感激地目送他出门。
祁汎坐进车里后,便拨通了林威的号码,那头很快就接了:“哪位?”
“祁汎,我想你一定还记得我。”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记得。”
“我有事情要找你,约个地方见面。”
“好,我正好也要找你。”
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没有小羊而不给我打分哦Σ( ° △ °|||)︴